第41章 夭折于陆地，溺死于水底。
姜玖凝了面色。
他对空间一向在行。除了缩地成寸外，他还有个独立于三界的小空间存在，跟巫族将栖息地藏进天山内部一个道理。
也因此，他有什么东西都是随手放，要是真往里面揣过水晶但他不记得也不奇怪。
但是……
方才闪过的那段记忆正好跟当下对上。
都在水下，都是鲛人王宫前。
姜玖不记得自己来过。
他能保证这点。
自从发现鹤鸣那件事后，他对水的抵触超过一切，即便来过长泽湖附近，也不可能下水。至于在水下劈开空间自由呼吸的能力，那更是在他修为大成后才造就的，还年幼的时候自是没可能下水。
共情？
姜玖忽然想到这点。
人的记忆是不可靠的，甚至是会骗人的。
尤其像他这种在各种记忆中游走的人。
一时不查，就有可能被其他人的记忆侵入。如果这人跟他有一定关系，甚至还会勾动他自己的记忆错觉。
“你知道魂契吗？”姜玖试探的问了句。
方青明先是有些疑惑，思考一阵才说：“书上说，这是一种很古老的秘术，是在灵魂上的约束，最常用在道侣之间。但是它也分很多种，有双向的，也有单向的，主要区分在伤势是否共享上。”
这些姜玖从没接触过，此时听方青明说还有些出神。
他无父无母，自小修炼就是靠自己，没被正道捡走，一时错步就成了魔修，但他从没觉着懊恼。
在那时姜玖的眼里没有正邪之分，只有能否活下去的分别。
所以对于这些正道的东西，他在后来听闻过，却无从得知其中内质。
而魂契的概念，更是方青明发疯时带给姜玖的，这么多年来，姜玖只觉着这是一种对他的控制，能避开就不提。
直至今日，他才听闻魂契还有这么层解释。
不过这一遭打听，也让姜玖确认，眼前这个方青明只是记忆虚影，受他的干扰才出现这会儿能对话的情况。
但他仍旧只是段记忆。
“怎么了吗？”方青明问着，流露出些许的不安。
姜玖回神，摇头：“没事，我们进王宫里去吧。”
幽深的水底，潜藏着无数的秘密。
鲛人族王宫之中，随处可见的是珠宝水晶，行步其间的大多是鲛人。
这是姜玖第一次见到鲛人，是真心稀奇，一路走来都暗地观察着。
化出原身的鲛人大多是白发，也有些是金发或者黑发，五官比人族更深刻，更吸精的或许还是他们的尾巴。
一路瞧着就走到了王宫主殿之前。
“仙君，您来了。”顶着一头宝石的鲛人首领从宫殿中迎出来，却没跟姜玖问好，就像不知道有他这个人一样。
“来看看你们的情况。”方青明回道，神色略显严肃。
这一段记忆兴许是方青明来人间巡查的时候。
鲛人王微微躬身：“仙君请进殿详谈。”
进到殿内，姜玖还看见了个熟人，眉心不由微凝。
“正巧白狼族族长和神女也在此处，不必再劳烦仙君四处奔忙了。”鲛人王坐上王座，说。
殿内的两人正是白舸和红月。
红月虽然早已飞升，但相熟的人还是称其‘神女’多一些。
“上仙，狼王。”方青明跟人不甚熟悉，只是公事的喊了称谓。
红月不在乎称呼方面，彼此问候后才正色说：“凑巧仙君来了，这件事我就摊开讲。飞升之后我与天道的感知就被断开，已经很久没有过预告了。可就在前几日，我忽然有了感知，是关于三界的灾变的，而这场灾变会从妖族开始。”
鲛人王没有什么表示。
又或者他也有所预感，所以才没过激反应。
“事关三界，我没有能力窥探的更加清楚。但这一定是场大灾变，甚至会导致灭族。”红月本是巫族的神女，对族群本就重视，妖族也同样如此，灭族应当是他们最不想见到的场景。
鲛人王轻声叹息：“我对此也有感知。借助先祖的魂魄，我得以细化了下内容。大概就是我族会夭折于陆地，溺死于水底。这是个很奇怪的预感。”
旁听的姜玖心里是块儿明镜，他亲眼见识了这个预言。
夭折于陆地，溺死于水底。
因为上岸与人族接触，生下了混血闵央，最后和人族倒戈相向，然后被鬼气溺死在了水底，最后留在世上的只有各种版本的传说。
原来百年前他们就对自己的命运有了感知。
这能力还不如没有。
糊涂的死总比清醒的看要好得多。
“我暂时没有出现预知梦的情况，但是我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东西，好像是冥界的东西，但是我捕捉不到，没办法给你们带来做参照，抱歉。”白舸有些疲倦的说道。
方青明听到这，终于开口说了自己的看法：“如果跟冥界有关，我会让天道进行监视。但是天道如今的情况不佳，这点红月上仙也知道，所以还是需要诸位先自行防范。如果有应付不了的情况就传唤我，我会尽力相助。”
权力还挺大？
姜玖忽的冒出来这么个想法。
虽然不合时宜，他还是闷声笑了出来。
方青明微微侧头看向他，没说话，但是眼眸中蕴含着笑意。
“知道我在笑什么吗？”姜玖笑着逗人，可笑还没到眼角，就僵在了面上。
眼前的水不再流动，光芒逐渐暗淡。
这段记忆要结束了。
姜玖没等到回答，只记住了人盛满笑意的眼神。
再次回到岸上，就又是临对长泽湖畔的狼藉。
应该是轮到了白江顺的记忆。
熟悉的封阵在半空集结，复杂的铭文浮现其中，闪着绿光融入水中。
白江顺站在岸边，显得有些茫然。
走到人身后，姜玖袖中的手微微动弹，魔气隐秘的渗进了空气。
“你在看什么？”姜玖问。
白江顺愣了会儿，才迟钝的说：“我在看我的爹娘。”
姜玖：“他们在哪？”
“他们在水里。我刚刚在鲛人的残魂里看见了。他们好像在跟人谈什么事，我听不见，但我娘看起来很担心。”白江顺如此说。
这不代表过去的白江顺真的看到了。
当各种记忆交错在一起时，在他们所处的那个空间内，就会出现偶然的叠加情况。徘徊其中的魂魄关系亲密的话，这种叠加情况会更明显。
跟姜玖被方青明的记忆影响是同样的情况。
“你想见他们吗？”姜玖的声音不自觉放柔和了些。
这个状态的白江顺才是他最熟悉的。
当年红月把人送到幽川时，白江顺就是现在这样。
白江顺转过身，眸中是流转的哀伤：“想。”
“乖孩子，来吧，我带你去见他们。”姜玖伸出手，向白江顺摊开。
鲛人族的歌声幽幽响起，白江顺的手缓缓抬起，搭上了神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