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他不是很乐意浸湿
“她虽然没能成功觉醒，但鲛人族的血脉还存在在她体内，她如果想要彻底跟鲛人族划开关系，那就只有一个办法——剔骨。”方青明的话落在有些阴冷的屋子里，显得更加的渗人。
剔骨剔的不是血肉，而是魂魄。
是从根上刮去舍弃的那部分，那和姜玖他们这种抛下灵魂碎片不一样，那种是再无回转且伴随着难以想象的痛楚的。
所以即便理论上这个法子可行，但百年来几乎见不到人尝试。
闵央因为鲛人族的血脉冲击，从小打下的根底毁于一旦，她没有想办法修复，而是用上了邪术。
借助邪术的闵央在几个月的时间里，再次恢复到了曾经的巅峰状态，然后施展了剔骨。
等到她的母亲找到她时，闵央只剩下一口气，也彻底的归为了人族。
可是闵央做到这一步还不甘心。
她想要成神，成为受人供奉万人敬仰的神。
因为走了邪术，她本就不在天界的认可范围内，她怎么可能乐意。
“所以，如果传闻属实，闵央在混沌年月开始前，的确戕害了一批百姓，然后踩在百姓的尸骨上接受供奉，成为了名不正言不顺的……邪神。”姜玖联系着自己的听闻，把后面的事补全。
果真见到方青明点头：“没错。因为隶属邪神，闵央受到了天界的责罚，让我下到凡间将此事处理得当。但将她封印前，我发现她没有完全放下自己鲛人族的血脉，兴许是后来知道了她继承的血脉很强的缘故。”
姜玖：“怎么说？”
“闵央的母亲是鲛人王族的血脉，在鲛人族的血脉中是最为纯正的。如果闵央没有剔骨，那她靠着那部分血脉是完全能够自愈并且成就出新的灵脉的。只是她操之过急先走上了歪路，后来再想追回来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方青明说。
“但我下到人间追捕闵央时，发现她还具有鲛人族的一些能力。如果没猜错，闵央应当是用其他鲛人的命勾动了她体内残存的鲛人血脉，然后借助百姓的信仰，重新养出来了妖灵。”
混沌年月的时候，闵央是很受长泽湖附近的百姓信仰的。
因为她带着人们击溃了怪物，也带着人们获得了新生。
但没人征调，她和那些“怪物”本出同源，而她才是真正的怪物。
姜玖没多去扯闵央的事，他更在乎的是怎么彻底处理掉长泽湖的问题，便向方青明问道：“长泽湖出事不会是巧合，你封印闵央的时候有发现什么吗？”
他当年没来长泽湖，只是听方青明说起过封印的事，对长泽湖的具体情况并不明晰。
方青明回想了阵，皱眉摇头：“这一处记不清了。要是运气好，应该能在水底的封阵里找到我的灵魂碎片。”
姜玖点头应下，知道方青明是指对于那段记忆没有印象，估摸着是随着灵魂碎片掉了出去。
也无需做其他准备，只用等着天色暗沉。
待到入夜，姜玖二人就动身往湖畔行去，走之前特意布下幻术，即便有人前来也会有傀儡应付。
夜里捕鱼的渔民比较多，二人没走早上着地的那个湖畔，而是顺着小路去了另一畔。
“大概就在这个方位，但是具体的位置不好确定，有白江顺的阵在干扰我的感知。”方青明站在湖畔上，手里托着的正是雪伊大方馈赠的罗盘。
虽然罗盘不见得准，但起码能当个辅助来用。
想到要下水，姜玖微微蹙眉：“你有带避水珠吗？”
他不是很乐意浸湿。
方青明很是自然的从收纳袋里拿出了两枚避水珠，把其中一个递给姜玖。
两人将避水珠放在衣袖中，双双闪身潜入水底，只留下轻微的波荡在水面来回碰撞。
有避水珠做引，在水下也能正常呼吸，除了不能说话和视野较为昏暗，在水底和陆上没差别。更何况后两者对魂识强大的两人来说也不是问题。
“你能感觉到封阵的方位吗？”姜玖的魂识飘到方青明身旁，问。
方青明往下面指了指：“再往下走一些。”
可等再往下潜了阵后，姜玖的神色猛然一凝。
在他的魂识感知里——
水底遍布着尸体。
“下面的是活尸还是死尸？”姜玖问方青明。
方青明也察觉到了水底的情况：“大部分是死尸，但是有可能发生激变。如果闵央挣脱了束缚出来，那这一遭应当不好走。我们过去的时候收敛气息，不要惊动他们。”
姜玖闻言收了气息，随着继续下潜他的心也越沉。
“这些都是死在长泽湖的人吗？”姜玖问。
无心的言语点透了方青明的思绪，模糊的记忆陡然在眼前闪过片刻：“不是。有些是从别的地方运过来的，在这里待了得有两百多年，应当是被阵捆缚的存在。长泽湖突然出现暴动，应当跟这个情况脱不开关系。”
到了再下面一些，姜玖看清了水底的情况。
约莫有几千具尸体堆在下面，部分完整的尸体悬浮着，脚上缠着浓稠的黑气，剩下的白骨就堆在这些尸体下面，显出诡异的神圣感。
“我们走另一边。”方青明游过来揽住姜玖，带着人绕道。
漫长幽寂的游行让时间都显出几分凝滞，空灵的歌声突刺开寂寥，闯入姜玖的耳中。
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伤感，让人心头发紧，却又想要沉溺。
忽的，姜玖觉出有人用手笼上了他的耳朵，方青明低沉平稳的声音打碎了歌声带来的幻觉：“别听。”
姜玖猛然清醒过来：“那是……”
“是鲛人族的歌声。会让人产生幻觉，最终沉溺在其中无法脱离，在睡梦中接受死亡。”方青明说。
“你没有受到影响？”姜玖问。
方青明默了会，才说：“有七情的人才能感觉的到。”
虽然时间不很合适，但姜玖瞧着方青明隐匿在昏暗中的眉眼，忽然想起了一些事。
那应该是他第一次见到方青明的时候。
外人总以为他和方青明认识时间很长，其实不然。如果抛去彼此不相见的那些年月，他和方青明满打满算也才认识十六年。
那十六年正是混沌年月。
他们的相识在混沌初年，在遍地狼藉的战场。
姜玖清理掉一波鬼物，正想解决下手上的创口，就感到一道剑气擦着脑后行过，他跳开身才发现，是有人帮他把从背后挨近的一个鬼物处理了。
抬眼看去，姜玖便觉得自己看到的不是人，而是随便什么灵物化的人形。
毕竟正常人怎么会像他那样空，作为灵窍所在的眼眸中也只剩一片冰冷与孤寂。这是鬼门关徘徊的游魂都不曾有的神态，却出现在一个活生生的人身上。
分明是六月的艳阳天，姜玖却只这一眼就被消了暑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