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一场大梦,梦了两百年
白江顺此前从未跟白骅接触过。
只是这一个照面,他就意识到父亲的评价八九不离十。
“你身上的血……”白江顺不用多去分辨,就能嗅出那是同类的血,甚至还不是同一只狼的。
这意味着白骅起码跟其他竞争者产生过搏斗,甚至于厮杀。
白骅倒是不在意身上的血,反倒是有些炫耀意味的说:“刚才碰上几个拦路的,我就给清理掉了。”
这话约等于承认自己杀害了同族。
在族长竞选中,这样的杀戮可以出现,也是白狼族唯一准许同类相残的地方。但是没有人真的会去做。
最多,也不过是致人重伤被迫退出,而不是将其斩杀。
这是白狼族最引以为傲的人性。
“怎么,你这个神情,莫不是觉得我做的过的吧?”白骅像是发现了个惊天大笑话,自己捧腹笑了半天,揩掉眼角的泪花,站直身子说:“怪不得旁人都说你优柔寡断,没有血性,我看就没说错!”
白江顺不跟人做口舌之争,只是静静的看着白骅。
“强者为王,适者生存,这才是白狼族应该有的气势!”白骅拉开架子,十指指尖冒出尖锐的指甲,泛着寒光冲白江顺叫嚣:“你做不到,就该把位子给别人,别觉得谁都应该让着你!”
“你说的对,”白江顺当下才开口,一手托着卷轴,另一手背在身后,也不拿武器或者做出什么架势来,就这样看着白骅:“强者为王。所以这个位置上的人,是我。”
白骅紧咬着牙关,嫉恨的情绪充斥眼眸。
他猛然弹跳,窜到白江顺的身侧,利爪勾向人的瞬间却又捞了个空。等到转目才发现,人仍在身前,可就是始终快于他的攻击。
只是一寸的差距,却是如何都弥补不上。
“你有争强的心,但没称王的力。”白江顺的身形诡谲,温吞的面上流露出狠绝:“你没有明辨的眼,怎么去带着族群向前?”
被一个万人嘲说教,白骅如何乐意的了。
当下更加卖力,甚至动用妖丹。
可无论他如何使劲,他都够不到白江顺的身影,甚至连衣袍都够不到。
“结束了。”白江顺颇为失望,空着的手抓向供台上的骨鞭,身影一晃就到了洞外。
早在路上卸去不少力气的白骅急忙追出,仍旧赶不上白江顺。
“哼,还没呢!”白骅双眼猩红,右手突然诡异的外翻,猛然溢出的黑气直冲白江顺而来!
没料到这出的白江顺急速结印,用骨鞭做挡,可还是着了那黑气的道。
黑气裹挟上他的手臂,直直的取向他的心口。
“为什么你可以装傻充愣?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你根本不知道你犯了什么错,不知道你欠我什么!”白骅显得有些疯魔。
白江顺动用妖丹护住心脉,没去理会攀附身上的黑气,攥着骨鞭的右手劲道一重,鲜血从被割破的地方流出,浸入鞭身:“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一道鞭影闪过,雪粒翻飞,远处雪山山头还响起了闷响。
白江顺没有恋战,飞速退到一旁,掐诀离开了秘境。
那之后,白江顺再没见过白骅,只是听人说他也从秘境中出来了。
早前没发现,现在一想,姜玖所说报复云水门的“王易”,内里或许就是白骅。
“发什么呆呢?”白父回头疑道。
白江顺看着白父,摇了摇头,说:“我只是在想你到底想说些什么。”
“恩?”白父眼神就像看傻子一样。
可白江顺仍旧自说自话:“你临终之前告诉我族规,告诉我向南迁居,但是你还有句话没说完。我想,你是说你要赎罪,对吗?”
白父没有动作。
“混沌年月因冥界而起,但早在爆发之前,鬼气就已经四溢,无论仙门还是妖族人族,鬼气和鬼物都已泛滥成灾,白狼族亦是如此。”白江顺看着自己父亲高大的身形,平静的阐述着:“无花原的鬼气源自白狼族,是二伯最先与之接触,你对此做了隐瞒。”
幽深平和的树林暴露出原形,所有的假象都开始崩裂。
白江顺想起来了。
他当年第一次使用封阵,就是在无花原,用来封印被鬼气侵蚀的同族亡魂,以及从密林中不断翻涌的鬼气。
“我母亲不回来,是因为她算到了。她算到白狼族会自取灭亡,而你会跟她走上相悖的道路,所以她选择离开。早在十几年前,她告诉我外界大能有谁时,就算到了。”白江顺的情绪很平稳,比当年刚知道这些事时和缓很多。
周遭幻境开始碎裂,白江顺给自己编造的梦,终于在两百年后撕裂了。
其实,从秘境出来之后,无花原的情况就失控了。白江顺一出来就被父亲交代了遗言,在直面鬼物后,他就意识到二伯一脉存有问题,父亲也必定参与其中。
但是他没有去深究,只是清理门户,连带自己的记忆一并封存在无花原。
三十年前,就没几段完整记忆的他重返无花原,见到了二伯一脉,对其进行斩杀。
没想到,当年的记忆会以这种方式回来。
一场大梦,梦了两百年。
“白骅,你有话可以当面跟我说,不必如此躲躲藏藏。”白江顺看着眼前逐渐幻化出的枯木林,冷声说道。
“哎呀,族长你想起来了?”白骅笑呵呵的从林子里现身,褪去人皮扮相的他显得有些非人非鬼,早前还算俊秀的面貌,如今被黑纹爬满,眼瞳也变成了双瞳,看上去无比骇人。
白江顺对这奇怪的面相接受良好,或者说根本就没把白骅当人看,也就没想能是个人样:“这些事该结束了。”
“您说什么胡话呢?”白骅看上去还颇为委屈,兴奋的蹭到白江顺身前:“族长,您不会是想撇开关系吧?”
白江顺敛眸:“你觉得我有什么关系要担?”
“当然是谋害同族!”白骅面目无比狰狞:“我父亲他们虽然沾染了鬼气,但是活的好好的,你凭什么斩杀他们!?”
“然后呢。”白江顺没什么波澜。
白骅奇了,更加恼怒:“然后?当然是三十年前,无花原百姓被侵染成鬼物,这笔债可是得算到你的身上!”
这话说得没厘头,白江顺也只是看着白骅,不做任何回应。
“是你自己灵魄不稳,导致封阵出现问题,那些人命应该算在你身上!”
白江顺深吸气,叹道:“两百多年都不见一点长进,难怪你会叫来鹤鸣。蠢得可以。”
没心思继续陪人闲聊,白江顺直接召出骨鞭,察觉到人动作的白骅疾步退后,再度消失在枯林中。
“这个阵都是我布下的,就算你假借我的灵魄碎片修改了部分又能如何,只要我想,这个阵还是听我的。”白江顺冷声说,眼眸中闪过绿色的魂光。
骨鞭被魂光燃起,带着破局之势扫向周遭,掀起片片枯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