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这段幻境参杂了很多东西
“我见到了很早时期的无花原，那会儿人族还没成如今的规模，江南也不过方寸村落，无花原也还滋长万物……”白江顺说着，语气中带着落寞。
在他的印象中，母亲是个很难能见到的存在。
族中长辈告诉他，他的母亲是人类，所以平日不在族中住。他请求长辈带他去见母亲，得到的答复便是他还太小，不适合离开无花原。
于是，他在无花原前的那块石头上坐着，日复一日的等着，很偶尔的时候，他会等到自己的母亲来。
白江顺在幻境中睁眼，见到的就是那个场面。
他盘坐在石头上，面前是个身姿曼妙的女子，穿着一袭红衣，笑起来张扬又肆意，很夺目。
白江顺一眼就认出了她，那是他的母亲。
“阿娘！”白江顺翻下石头，蹬着腿跑到女子身边，他还太小，得仰头才能看得见她。
女子把他抱起来，轻柔的拍着他的背：“阿顺为什么一直在这等着呀？”
“阿顺想找阿娘，但是叔叔伯伯不让我去，他们说阿顺要再长大一些才能从无花原出去。”白江顺苦着脸抱怨。
女子被逗得咯咯笑：“你确实还太小了。外面很危险，你要跟着叔伯们好好学，等到学会如何生存了再出去，知道吗？”
白江顺不明白这话的意思，但还是乖巧点头：“知道了。”
“阿娘把外面发生的事讲给阿顺好不好？”女子抱着白江顺坐在石头上，哄着人。
“好！”白江顺高兴应下。
“外面有很多跟无花原一样漂亮的地方，往西北去能见到连绵的雪山，很高很险峻，在那里住着能与三界沟通的巫族；往西南去也会有很多山脉，不过要低一些，还有很多的山谷存在，在那边有一处山谷叫幽川，是个花遍满野的地方，那里住着一位魔尊。”女子说。
白江顺瞪着眼想着那些从未见过的景色，问：“我以后会见到他们吗？”
“……会的。”女子默了会才答，又继续讲：“要是稍微往南去些，也会有山，但是要更低些，其中有座山叫灵隐山，那里有个很厉害的仙客；再南边一些，就会见到很多的江河湖泊，那边仙门有很多，也有很多人族在那边，以后说不定会是个富足的地界。”
女子说的这些白江顺都不太懂，但他总感觉阿娘有什么心事。
白江顺抬手碰触女子的面颊，表达安慰与亲密。
女子抓着他的手，慈爱的看着他：“你一定要成长起来，要能独当一面，答应阿娘，好吗？”
‘好’字没能出口，温馨的画面就为之一变，女子的身影破碎消失，只剩下声音不断的回荡。
炙热的烈焰席卷着整个无花原，若有似无的哀嚎声在四处响起。
白江顺茫然的看向周遭，躲避着将要撩到身上的火，不住的往族群所在的地方奔去，为了更快些还幻化出了原身，可他没赶上，又或者赶得刚刚好。
他跑到地方的时候，正见到一具具已见枯化之相的白狼尸体，而他的母亲正提着剑站在尸体中间。见到他来，也没有任何慈爱的神色，只是瞥了他一眼。
“神女要放弃我们白狼一族吗？”一道苍老的声音颤巍巍的响起，白江顺认出那是族长的声音。
女子没有应话，只是一剑斩杀了奄奄一息的老白狼。
混乱持续在无花原上上演，鬼气弥散，烈火浇灌，原本一望无际的草原被烧成了荒野，困固着无数亡魂。
这样的场面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一切归于安宁，荒野复又长成绿原，些许人类在这里安营扎寨，残余的白狼再度繁衍。
鬼气的再度浮现打破了宁静画面。
在当地居住的人类最先出现异状，而后是动物，因为消息难以传递出去，几乎所有的人都被鬼气侵蚀，直到一个游历修士来此。
那人正是宋昱。
接下来自然就是除鬼物，消鬼气，为了不留后患，宋昱还将无花原藏在了秘境之中。
“也就是在这，我发觉这是幻境，便挣扎着出来了。不过因为这件事触及了我丢失的一段记忆，我这才昏迷到了现在。”白江顺细碎的把幻境讲述完毕，而后又有些发怔。
姜玖和方青明也不催，任由他缓神。
这段幻境参杂了很多东西。
但能牵扯到白江顺的母亲还是有些出乎姜玖的意料。
白江顺再度开口，神情间很是痛苦：“无花原的事，我记得是我告诉的你们。”
方青明点头：“你当初告诉我，是宋昱发现江南地带有一处树林的小阵出现松动，他没有问过你，擅自将鬼气转移到了别地，直到后面你才知道鬼气落在了无花原。”
“对，但其实当时去到无花原收拾摊子的不止宋昱，还有我。”白江顺继续说道：“我醒来的比较晚，大概三十年前才能断断续续的保持清醒，所以出事的时候我没能及时发现。知道这个情况后，我即刻动身去了无花原，然后……我见到了我的族人。”
自混沌年月开始，以白江顺为首的白狼族就迁居到了江南地带，借着普通人家的身份繁衍生息，保护江南的百姓。之后十几年的混战，白江顺更是四处奔忙，几乎没机会再回到无花原，他全然不知道自己还有一脉族人留在那。
更不知道的，是百年后的刀戟相对。
“但这不是最让我无法接受的，”白江顺耷拉着脑袋，毛绒的尾巴无意识的圈在身前：“我后来发现，遗失的这一脉族人是两百年前噩梦的延续。”
三十年前。
无花原。
丝丝鬼气笼罩在草原上空，本是盛夏的时节，却不见任何绿野，入目的便是被鬼气腐蚀的疮痍之景。
年纪尚轻的宋昱看到这个场面，顿时生出几分畏怯。
白江顺将人拽住，强压着怒火：“自己捅出来的篓子要自己担起来！既然走到这就得把事情处理了，你要是敢跑，我就让你给这些百姓陪葬！”
“我，我不跑……”宋昱哪敢反抗，只能硬着头皮下到地面。
鬼气蔓延的程度很重，这里已经见不到正常的活物，还在游荡的不过是行尸走肉的东西罢了。
“不许退。”白江顺用剑抵着宋昱：“你修为不低，知道怎么处理。”
宋昱吞咽下口水，阖上眼，颤巍巍的掐指作决，几次都没能成形的法阵让他绷紧的神经更加崩溃。
旁侧的鬼物被活人的气息吸引，全都嚎叫着朝这边跑来，白江顺自是不可能出手，眼见那鬼物就要扑到宋昱的眼前。
“对不起！”宋昱猛的闭眼，手上掐诀终于稳住，瞬时爆发的烈焰将所有的乱象遮盖。在烈焰圈出的空地上，宋昱两腿一软跪倒在地，呜咽起来。
“你要护一方百姓，不能以另一方百姓为抵押。你说你是用错了阵，那么我问你，明明有更好更保险的阵你为什么不用？”白江顺没有可怜他的心思，只是站在人身后冷声道：“因为你害怕。你怕阵法反噬，你怕搭上性命。”
宋昱无可反驳，因为这是事实。
“宋昱，江南一带的天是谁撑起来的，不要因为时间久了就搞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