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渡了他们，谁来渡你？
几支冰箭破空袭来，姜玖回神躲闪，抬眼锁定来处时，手中的剑却不知如何动作。
正冲着他的，是一众灵隐山的弟子。
“魔头姜玖，还不认伏？！”
“方师叔，你怎么还站在那个魔头那里，快过来我们这边！”
“有什么好劝的，他们二人蛇鼠一窝的事天下皆知，直接擒下便是！”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姜玖有些跟不上趟。
幸而方青明托住了他的肩膀，说：“这些是被迷了心窍的，不必手软。”
得了这话，姜玖才恢复心态。
他对鬼物没有感知力，全然依托方青明的判断出手，倒是不惧人借此骗他。
姜玖将手中剑在地上横扫而过，积雪瞬间化为兵刃击碎冲在最前端人的心脏。
更多的攻击从四面八方袭来，方青明结出屏障挡在二人身前，之后飞快向前移动，在阻拦的人中杀出一条血路。
“你们这样是要遭天谴的！！”
听到咒骂，姜玖不怒反笑：“看看天谴先劈到谁头上。”
拦道的人死了大半，还有口气的都在地上残喘，没人敢再跳起来执行正义。
方青明抹去溅到脸上的血：“进酒楼看看情况。”
“好。”姜玖转身打开楼门，看到楼内情景的刹那，他险些跌跪而下。
近千名的百姓全都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攀附在各处，见不出这是活生生的人，只觉得这是某种缺了血肉，只剩一张皮紧贴枯骨的怪物。
听到楼门打开的动静，那些怪物齐齐扭头看来，只剩两个空洞的眼眶黝黑可怖。
“是姜公子吗？”一个细弱的声音响起，就像根引线，炸起了满屋子的回音。
“姜公子来了……”
“公子，我好疼啊！”
哀嚎声充斥着屋子，姜玖滞在原地，提剑的手都在打颤。
见到屋内惨剧的方青明呼吸猛的一滞，毫不犹豫的用手遮住姜玖的眼，另一手在人耳后轻轻点下：“别看了。”
姜玖眨了眨眼，骤然安静的耳畔让他有些茫然：“他们在喊疼。”
方青明哑言，眼前堪比人间炼狱的景象谁能轻巧拨过，即便是一路行来争斗无数的二人，也无法面对这样的情形。
只因这里的尽数是普通百姓。
“我去跟他们问个清楚。”姜玖的声音很平静，却比任何往日都让方青明心惊。
方青明松下遮着人的那只手，看着姜玖复又走入地上瘫倒的人中。
“老实些，把这里的事一五一十的交代给我。”姜玖用剑指着其中一人。
那人梗着个脖子：“你有种就杀了我！”
“那太便宜你了。”姜玖歪头看向他，“我有千万种法子让你生不如死，最简单的就是现在捏碎你的灵魄，然后再帮你复原，然后再捏碎，如此反复，直到你的灵魄彻底化为飞灰。你想试试吗？”
听了这些，那人再没梗脖子的力气，甚至吓得话都说不清楚。
姜玖扫向地上其他的人：“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
有个年纪轻的，被彻底吓破胆子，挣扎着爬起跪在姜玖身前，涕泗横流：“魔尊饶命，魔尊饶命，我说我说！是鹤鸣大人让我们这样做的！”
“鹤鸣……”姜玖攥着剑的手背青筋暴起，怒意张扬外溢。
弟子唯恐说慢了会被杀，赶忙倒出来全部，惊恐间言辞都颠倒错乱：“鹤鸣大人，不是，鹤鸣那个鬼物，是他逼着我们运来魔灵果给这些百姓，然后然后让我们在这里守着！我什么也不知道啊魔尊，我只是个送东西的啊！”
“不就是想抽魂炼尸吗，把话说得这么好听。”姜玖嗤笑。
“是，是，魔尊说得是，都是鹤鸣那个下三滥的玩意想干这些事，跟我没关系啊！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那弟子不住的磕头，额角破开了口子都不见他停下：“魔……”
那弟子最后的求饶被鲜血卡在嗓子里，伴着震惊的神情含恨下了地狱。
姜玖身子微微前倾，任由血迹喷溅到衣袍之上：“我可没答应过留你活口。”
抽出长剑，姜玖懒得再跟这群杂鱼多话，手上几个起落彻底断了这些人的性命。
带着满衣袍的血，姜玖挪步回酒楼前：“是鹤鸣想挑起我和正道之间的争端，还特地用魔灵果栽赃，真是有够处心积虑的。”
方青明侧步挡在酒楼门前，眉头紧拧：“姜玖。”
“让开。”姜玖的声音就像沁了百尺的寒冰，冷硬且狠绝：“别挡我的路，你知道后果。”
无声的对峙在寒风中显得无比的苍凉，就像那方盖上血痕就没了踪影的雪片一样，显得太蚍蜉撼树。
最终，还是方青明退了一步，让出路来。
姜玖此时才露出端倪，一脚深一脚浅的跌撞向前，任由那些已扭曲成怪物的百姓抓挠他的衣角。
走到深处，那些百姓应当是认出了他，没再嘶吼，也不再继续抓挠。
方青明紧走两步跟上：“你要做什么？”
姜玖低声回答，又像是在念给自己听：“我接他们来的这，又怎么能看着他们变成这样。现在还来得及，只要我把他们魂魄里的魔气处理干净，即便不能恢复，也还能入轮回。”
方青明：“你要渡魂？”
姜玖：“是。”
方青明面色骤变：“不行！渡魂是用你的灵魄去渡的，你渡普通灵魄没事，不代表你渡得起被侵蚀过的灵魄！”
“如果不是我他们不会变成这样，我把命赔给他们都是理所应当的！”姜玖猛的嘶吼出声。
“……”方青明紧咬着牙关，将情绪混着血丝咽下：“你渡了他们，谁来渡你？”
“魔不入轮回。我自出生就没想过这码事了。”
姜玖说完便继续往里走，还没走两步就感觉心口阵阵焦痛，膝弯一软失了力气，手中剑被方青明顺势取走：“你！”
“抱歉，但我不能让你冒险。”方青明将姜玖抄起，安置在酒楼外的结界内。
心口的焦痛让姜玖下意识蜷缩着，他死抓着方青明的衣袖，从齿关挤出几个字：“王八蛋！”
方青明没有驳斥，低首安抚着：“睡一会就好了，没事的。”
丧失意识前，姜玖还能感知到的就是酒楼内不断闪过的灵力波动，和那些逐渐化为飞灰的百姓。
这件事最终成为了二人之间百年难以跨越的隔阂。
直至今日。
姜玖其实明白，那些被魔气侵蚀的人是入不了轮回的，与其放在那被人当成蛊来养，直接斩杀才是最优的解决办法。
但是他不愿。
那些都是他曾经一起生活过的百姓，是他将他们带到灵隐山安置的，他曾经说过会好好守住他们。
可最后，却什么都没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