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襄王
巳时，太女手谕传到了国宾行馆。
“长君子思念家人，孤感念长君子劳苦，特邀雪明国主入宫陪伴。”
“是，小王遵命。”
内侍宣完旨之后双手将手谕递上：“国主舟车劳顿不辞辛苦前来，兄弟之情深厚，太女殿下十分动容，殿下嘱咐，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老奴。”
赫连雪庭微微一笑，手下人会意递上了一包银子。
“劳公公费心，家兄在宫里常年受各位照应，本王感念在心。”
内侍像是有些惊了似的推拒：“国主这是做什么，奴才哪里受得起这个呢？长君子是殿下心尖儿上的人，平日里也是宽仁待下，奴才们哪里敢不精着心的伺候呢？”
“公公收下便是，就当是长君子给各位在节里添些彩头。”内侍眼神闪了闪，两眼放光，暗暗的掂量了一下银子的分量。
内侍矮下身子鞠了个礼“哎呦，奴才们谢长君子赏。”
“是了，本王现下已经准备好了，公公前面带路吧。”
沧海月明洲
“这是长君子在宫中的宫苑么？”
“诶呦，哪能呢？这里景儿是美，但是在水上的宫苑潮湿多蚊虫，咱们殿下哪里舍得长君子遭这个罪呢？只是这里殿下划给了长君子，赏景或是夏日里偶尔住住罢了。”
“殿下厚爱。”自从来到着琰京城，各方的邀约和示好便没有断过，这都是因着殿下对他兄长的爱重。
现在看来，所谓的失宠，大概真的是太女殿下对他兄长的保护了。
“这是自然，咱们太女殿下对长君子恩宠有加，谁人不知道呢？”
说罢，小舟行到了岸边。
一应的丫鬟奴才迎接赫连雪庭上岸，送雪庭来的内侍福了福身：“老奴就送国主到这里了，长君子喜欢清净奴才们不敢打扰。”
“好，有劳了。”
待到内侍们都走了之后，他看到了几个熟悉的丫头。
“走吧。”
海珠阁正殿
昨夜他太过激动，以至于身体有些不适，如讳是个好孩子，见他不舒服一直守在他床边照顾。
最后是他不忍心，与这孩子抵足而眠。
如讳以为他睡着了，后来偷偷的哭了，孩子对于父母的依赖和孺慕之情是任何感情都无法替代的。
也是在昨天，他终于接纳了自己的孩子。
今晨他陪着如讳用了膳，还考校了他的功课，如讳很上进，在学问上比他这个父亲有天分的多，弟弟请了很好的师傅教他。
然后殿下那边便传来了消息，说殿下知道他思念家人，故而过会儿会宣雪茗王进宫陪他用午膳。
此时殿下宣弟弟来，其实他应当是最欢喜的，如讳还在宫里，只有弟弟能安全的将他带出去，只是听到口谕的那一刻，他的脑子里想的却不是这些。
雪庭入宫陪他用膳，那殿下呢？
殿下此时又在跟谁在一起？
今晨已经有人向他禀报，殿下昨夜便从锦瑟里离开了，没有去东宫，所以大概不是东宫里的人。
那宫外，有谁呢？
昨夜慕容先生也并没有去锦瑟里。
到底是殿下临时有事，还是又有了谁呢？
明明每年的这三日，殿下都是和他一起的。
直到青竹的一声轻唤，他才回过神来。
“君子，国主到了。”
“快请。”
不一会儿，赫连雪庭就从门口进来了，雪茗缓缓的站起身“你们……都下去吧。”
青竹领着一应的侍从下去，正殿里只剩下了兄弟二人。
“哥哥，小庭来了。”
赫连雪茗红了眼眶：“来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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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郊别院书房
纳兰玉儿未叫人再更衣，依旧是一身素纱寝衣，地龙温暖，地面铺的青玉更是冬暖夏凉，赤脚踩着也是不冷的。
因今日有客在，所以穿了木屐。
祈圣节之后，太女休沐三日，这是从南域时便有的规矩。
难得的岁月静好，他们相对而坐，他们都看着书，时而讨论时而安静的各看各的。
百里予渊突然就有一种感觉，仿佛他们夫妻多年，往后的岁月，他身边一直有她的陪伴。
百里予渊有一个嫡亲的妹妹，比玉儿小一些，在他还没登基前便嫁了人，如今已经有了两个孩子，只是性格依然是活泼好动，从不肯安静的坐下来看书。
经常与自己妹妹一起的贵女，仿佛也都是这种性子。
唯独他的圣凰不同，岑静，稳重。
他靠近牵过纳兰玉儿准备翻页的柔荑，轻轻一吻：“今日朕与你相伴，凰儿莫不是要看一整日的书。”
纳兰玉儿笑着看他，百里予渊并不喜欢看书，只是有些东西他必须学才耐着性子看下去的。
武帝陛下喜欢狩猎蹴鞠，闲暇时候也是在校场骑射。太女殿下喜欢看书抚琴，与武帝陛下一文一武，截然不同。
“那陛下想要如何？”
凰儿的喜好，他当然知晓得，更是早被世人传颂。
“譬犹练丝，染之蓝则青，染之丹则赤。故却黄金屋，居兰馨之室。胸有琅環，揽琴司棋，侍书入画，可善矣。”
在天极，黄金象征皇家尊贵，故而赐黄金台以示天极对大公主的重视。这是当时的圣凰婉拒的回答，相比于黄金屋，圣凰更喜欢书中的颜如玉。
“和圣凰相比，朕是个俗人。”
而此番婉拒后，文帝便赐了圣凰大公主黄金千两，此事便成了一桩美谈。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而后，圣凰用那黄金千两在琰京建造了琅嬛阁，收纳天下书籍，成为了天下文人皆向往的圣地。
“书中自有颜如玉，予渊还是该多看些。”
太女殿下喜欢看书，与喜爱美人不相伯仲。
“颜如玉，比予渊美否？”
百里予渊知道，凰儿是极喜欢他这张脸的。
是的，面对百里予渊这张脸，太女殿下真的很难拒绝。
百里予渊双手捧起纳兰玉儿的脸颊，低首缠绵，欲吻不吻：“凰儿为何不说话？嗯？”
纳兰玉儿让他逗笑了：“不啻天渊。”
不啻天渊，本意是天壤之别，可当作是对武帝陛下的赞美。
可偏巧，他名字中有一渊字。
“顽皮。”
百里予渊低头在纳兰玉儿下唇轻轻一咬，纳兰玉儿捂嘴，这人愈发胆大，竟真的下口。
罢了，圣凰不爱运动，他只能陪着。
“那朕为凰儿作画可好？”
这么多年里，他曾想象着凰儿的模样，和世人流传的画像，亦描摹过无数次他心上的明月。
那时他想，待到他们大婚后，他便可以不必靠想象，日日和圣凰相对，举案齐眉。
百里予渊牵着纳兰玉儿的手起身，让纳兰玉儿端坐在琴案后。
“凰儿抚琴，予渊为你作画。”
她倒是不知道百里予渊还擅长这个。
“孤一曲千金，陛下的画若不值这个数，今夜便回天极去。”
百里予渊轻笑，抚着纳兰玉儿的脸颊。
“凰儿须知，太女殿下一顾便值千金。”
他和圣凰之间的情感并不只是单单的情爱，敬重和仰慕，授业解惑，其中包含着并肩之情和敬仰之心。
他二十余年征战，为她日日注重衣着，为她征战天下，不惜一切。
一个人的一生，有多少个二十年。
百里予渊其实很庆幸，他的心上人有着无与伦比的天赋，他们会有很多个二十年，可以此情不朽，共享永岁。
似被触动一般，她竟有些沉溺于他的眼神，的确……百里予渊不同于任何人。
从一定意义上来说，他们是最为登对的。
襄王有意，神女无梦。但如无意外，这个人会成为她生命中，最美的景色。
百里予渊走到画案后坐下，执笔作画，纳兰玉儿忽然嘴角上扬，无比明媚的美丽。
百里予渊无法移开眼，直到古琴声起，才回过神。
……
“可好？”
天极的武帝精通两样东西，一为征战，二为丹青。
这副画很美，也很传神，是真的很美。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一切只因为，我曾见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