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花季(四)
“真的没什么事?”爷爷满眼的不相信。
“您想问什么直说好了,我最近一切都好啊。”
妈妈和爸爸一左一右地坐在爷爷身边。老爷子一副正气凛然的坐姿,眉头微皱,似乎在想怎么开口。
遇微莫名觉得这场景有点像在审问犯人,她有做过什么值得被这样对待的事吗?
“爸,你别急,让遇安好好问问她。兴许没什么大事呢。”
妈妈身穿旗袍,雍容华贵,保养得当,看不出本来的年纪。
这个女儿向来都是被宠溺着的,她一直都很优秀。夫妻两个只有这么一个独生女,即便工事繁忙,也尽可能地找时间来陪伴她。
遇微从小到大的教育两人也是上了心的,就怕她心理方面出什么问题。
可是千防万防,总有纰漏。
现在就是要将那点苗头掐灭在摇篮里。
遇微的父亲把几张纸放到茶几上,皱着眉的样子与爷爷如出一辙:“你说,这是什么?”
不愧是父子俩。
遇微边感叹边带着疑惑拾起那些纸,每一张上面都是表格,顶部中央赫然印着黑色的大字:死亡通知书。她再看看内容,都详细地写着某个人的死因,就连准备去火化单位都已经填好,甚至还有印章。唯独没有写上姓名。
除了死因不同,其他的数据都是一样的。
“这是……?”遇微心里一跳,脑子里虽然对这些东西没什么印象,可又莫名熟悉。
遇安夫妻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担忧。
这可不是什么好预兆,难道女儿真的在他们没发现的地方心理出了问题?
还是闯了什么祸?这死亡通知单多不吉利,而他们的女儿却有好几份,就算是假的,也很难让人无视啊。
夫妻俩暗自自责。
遇安沉声道:“你房间里的桌子上找到的。”
“我房间里?”遇微看着那些通知单,心里似乎隐隐约约抓到了什么。但还无法将线索都串联起来。
“难不成还能骗你的?”妈妈担忧地说,“这两个周以来周末一回家你就神神道道的,老爱往外跑。也不说去做了什么。”
“爸妈也不是不准你出去,但好歹也跟我们说一声。”
主要是每次还开着车,丝毫不顾及自己还是个未成年的身份。夫妻两个都有些后悔太早给女儿准备车子了。
“我……?我那是有事要做……”
遇微说话显得有些底气不足,她自己都不是很清楚每个周出门,记忆里做的那些事她是不是真的有做过。
记忆不可信,她都开始混乱起来了,分不清那些真哪些假。
而她这心虚的模样落在她父母爷爷眼里就变成了另一番解释。
“真的?做了什么?”
“……逛街吧。”遇微犹犹豫豫地说道,然后眼睛突然一亮,自信起来,“对了,还有许温温,我是跟她一起的!”
“……那这个……这个东西怎么解释?”
遇安不太想说出那纸上的五个字。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女儿也怪怪的。
遇微很快在心里过了一遍,露出坦然的神色,自觉地坐到了家人的身边。
“这个啊,是我们学校话剧社表演话剧要用到的道具。我才想起来,难怪在学校怎么找都找不到了。原来是在家啊。”
遇微竟不知道自己说起谎话来也能脸不红,心不跳的了。
长辈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信还是不信:到底是怎么样的话剧才会用的到这么诡异的道具?
不等他们发表疑问,遇微就把话语权掌握在自己手里:“……本来还打算去打印新的呢,这下子就不用了。我也算对话剧社的成员们有了个交代。”
“我是负责道具这一方面的,以后说不定还有更奇怪的道具出现在我们家里,小小一张纸算得了什么。”
遇微越说越自信,还流露出了几分骄傲,好像真有那回事一样。要不是顾忌着在长辈们面前的淑女形象,她都要摊手凸造型了。
先给长辈们打个预防针,万一搞不好以后还真有可能又在家里发现些什么奇奇怪怪的,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到时候又得想借口。
毕竟记忆的偏差,很难让她不早点做准备。
换做一般人遇上关于记忆的事早就该去看精神科了,但遇微不,她甚至还有点探寻真相的兴奋。
长辈的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看上去已经信了几分。
“我们不反对你参加这样社交活动。不过以后有什么事一定记得要跟我们说,不要自己一个人憋着,净让人担心。爷爷年纪大了,禁不得吓。”爷爷叹气道。
“我知道了。”遇微将那张纸折好收起来,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
这样乖巧的孩子是不会闯祸的,看来是他们想多了。
遇微顶着长辈们释然的目光笑得甜美。
他们决定结束这个话题。开始讨论了今晚的晚餐。
由于今天是端午节,遇微妈妈早早就包了粽子。还给仆人们放了假。
遇微一家人着手准备晚上要吃的饭菜,然后如同千万普通家庭一般开开心心地一起吃了晚餐。
另一头的丁野迎着月色孤独地走在路上,手里还夹着一支烟。街道两旁的窗户里透出温暖的灯光,还有人们聚在一起的欢乐。
大人们的谈话声,小孩子的笑声,这些离他似乎格外遥远。
他的家太冷了,他自己都不愿意回去。似乎多待一会儿他都能被冻成冰。
丁野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将烟蒂丢到地上,用脚碾了碾。他突然很想找人聊聊天,就算是一直嘲讽他也无所谓。
走着走着,他想到了一个人。尽管她早就说了今晚有事,让他不要去烦她。
手机屏幕亮起,微弱的光照在他脸上,映出了他期待的眼神,也看清了他嘴角的笑意。
“干什么?又出什么事了?不是说了别来烦我吗?”电话那头传来女孩略带不耐烦的声音。
隐隐还有杂音,似乎她身边很热闹,不过杂音有点远,女孩特意避开了家人接电话。
丁野听着这语气,心情却还是很好,他难得温柔地说话:“我想见见你。”
对面似乎愣了一下,语调出现了变化:“有病就去治,别用这种语气恶心我。”
“我在星北大桥。”
女孩有点恼火了:“谁管你在哪里?”
她气哼哼的,但还没挂。
“我在星北大桥,我想见你。”丁野郑重地说。
“……”
对面沉默了一阵,挂断了,似乎很不想听到他说话一般。
丁野看着暗下来的手机屏幕,心情愉悦地哼着小曲儿,在自动贩卖机那买了几罐啤酒,慢悠悠地走上了星北大桥。
再看着这万家灯火,突然顺眼多了。
他不知道女孩会不会管他,但他就是要等些着。
他对人,还从没有这么有耐心过。
星北大桥距离女孩家很近,只需走上十分钟左右的路就可以到了。
如墨一般的天空扣扣搜搜地露出了一点月光,那光太弱,还不如一旁年久的路灯明亮。
等女孩姗姗来迟,丁野脚边已经有了不少罐喝空的易拉罐。他坐姿很不规矩。
“你有什么事?”女孩双手环胸,眼神嫌弃地看着他,眸子里透着不悦。
丁野笑了起来,拍拍身旁的位置朝她说:“来。过来坐。”
遇微看他的眼神好像在看着一个智障:“我嫌弃。有话直说。”
她本来不打算管的,可是怕他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行为,所以还是赶过来了。
她动也不动,就站在离丁野四五米开外,她来了之后,月光大方起来,轻轻撒在她甜美的面容,出尘得好像世外的精灵。
但是这精灵此时冷漠的脸上透着些许不满,似乎不大愿意与他来往。
丁野没太纠结对方坐不坐,他话又多又莫名其妙地聊“从前”:“你知道为什么当初我要帮你吗?”
他嗓音低沉,带着莫名的诱惑力。让人身心愉悦。
“我有让你帮吗?”遇微冷笑一声,半点风情不解。
她也想起来了当初明明她自己就可以完成,偏偏遇上这个无赖。还威胁她说是如果不让他介入,他就去昭告天下她做的好事。
“对对,就是这样,那时候的你也是这样的神情,又冷漠又无情。”丁野丝毫不被影响,“你现在也还是这样。”
有病。遇微忍住没翻白眼。
“不过你也确实有当演员的潜质。在学校的你多乖,多和善,跟现在的你一点也不一样。如果不是知道你干的事,说不定我也会觉得你表里如一,是个无辜的小姑娘。”
丁野捏着啤酒罐子,人一点也不傻:“虽然不知道你和那个年庆儿有什么仇什么怨,但是你这心狠手辣的样子格外有魅力,且成功吸引到我的注意。与外表反差这么大,真是太有意思了。”
在丁野眼里,年庆儿对她做过的那些事情都只是小打小闹,很没有格局。但没想到遇微竟然回击了年庆儿,而且还这么强硬。
有趣,真是格外有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