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花季（三）
遇微听着他的话，抿了抿唇，眼神疑惑：“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做了什么让你误解了吗？”
他之前是在期待着些什么啊……
“误解？——是啊。你说好的答应要做我女朋友的，现在又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模样。不会是想反悔吧？这真是让人伤心啊。”
丁野张口就来，声音里还带了点幽怨。听不出几分真几分假。
“？！”遇微的秀眉一下皱了起来，眼睛又是惊愕又是迷茫。
这怎么可能？！
她先是被吓了一跳，然后努力冷静下来，仔细观察了丁野的神情才反应过来对方只是随口胡说的。
丁野全然不在意自己的话在遇微心底掀起轩然大波。他的态度很奇怪，让人捉摸不透。
遇微放在大腿上的手握得紧紧的。这些天以来发生的事情让她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实的自己了。
她两眼一抹黑，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可就是想不起来，这让她抓耳挠心地难受。
而这时候，丁野的出现似乎给她带来了一个可以探究迷雾里真相的机会。
其实真正算起来，她的记忆看起来似乎没有出错，十分完整，也十分清晰。但是正常人的记忆怎么可能每一天的每时每刻都记得清清楚楚的呢？
她大脑里的这些似乎毫无破绽的记忆就像是被人硬塞进来，并不是她亲身经历过的。
这让她很不安——记忆都可以伪造的话，她以后还是她吗？
丁野漫不经心地掏出了烟盒，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把它塞回口袋里。
他手上嘴上一下子空了下来，不太习惯：“别那么惊讶嘛，你说好给我个机会的。好学生应该说话算数吧？”
遇微的眉头随着他塞回去的动作舒展开，她自己都没意识到。
不过丁野说的这些，倒是让她脑海里突然有了灵光，模模糊糊地，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的记忆在欺骗她吗？
遇微抬手按了按额角，记忆被她来来回回地翻了翻，那点印象逐渐变得清晰。
就好像……真的有这么一回事一样。
丁野面上不动声色，目光如炬地打量着她，心里也有自己的考虑。
也许是他弄错了？这其间是不是有什么他不明白的？还是说……
遇微隐藏得太好了？
空气再一次凝固了。
两人各怀心事。
眼前的少女神情面容与他印象里的如出一辙，只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丁野心情莫名地有些烦躁，他摆摆手道：“……算了，你走吧。”
“……”
遇微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也不矫情，他一说让她走，她立马就拎起东西离开。
走远了，还听得到丁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对了，我希望你再好好考虑一下我说的话，我还会约你的。”
你约也不来了！
遇微在心里回复道。
还以为她能在丁野这里找到答案。看来是她想多了。
“……”
丁野目光一直尾随着少女的背影，她长长的黑发用一根绿色发圈扎起，随着她的步伐上下跳动。说不出的俏皮乖巧。
不知为何他却品出了一丝落荒而逃的窘迫感。不由得轻笑一声，心情回暖。
这样的她，似乎还有点意思。
可是……
这很不一样啊，就像是两个独立的人一样。难道这其中有什么隐秘不成？
………
之后两天，遇微都没再把这点小插曲放在心上。一心沉浸在学习的快乐当中。
经过上次这件事，丁野就再也没有找过她，而且也很少来学校。他的座位基本上都是空的。
就算是偶尔来了学校，路上遇见了，遇微总是想尽办法躲开。
转念一想，本来也不是她的问题啊？她干嘛要躲呢？
不对劲，真是不对劲。
许温温观察了几天，虽然她并不清楚那天丁野找遇微干什么。但是……她怎么总觉得这期间有什么猫腻呢？
罢了，左右遇微也没遇上麻烦。那这样就算没大问题。
许温温心大地想。
这样平静的日子持续到这个周末，端午节假期正好是周日，学校放了五天假。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快乐，兴致勃勃地讨论假期计划。
似乎年庆儿的失踪不是件多大的事，讨论一阵就过去了。
这个案子还是没什么突破性的进展。
警方暂时将她定义为失踪，这么大个人，在没和家里闹矛盾的前提下，没什么理由离家出走。
而且她本人社会关系不好，喜欢弄些过火的恶作剧和欺凌。跟她有矛盾的人不在少数。这么久没见，怕不是被人寻仇了。
当然，这话是不可能说出来的。
年庆儿的父母隔三差五来学校闹，就好像这样闹就能让所有人都记得他们女儿的事一样。那哭天抢地，伤心欲绝的样子让人动容。
这连许温温都有点压抑了许多：“微微，你说年庆儿还会不会回来？”
遇微知道许温温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她没发表见解，这种事本来就很难说清。
年庆儿这个人……她不喜欢。
甚至……可以说是厌恶。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这件事情翻来覆去地谈过了之后，再提起来就没什么新鲜感了。热度一过，同学们又恢复到从前那样，好像年庆儿这个人从来不存在一样。
警方还没放弃搜寻，虽然依旧毫无头绪，但是他们毕竟是唯一能记得她的人了。
最后连年庆儿的父母也没有再闹了，他们似乎也已经认清了事实：年庆儿可能再也找不回来了。
就在放假回去的周六这天晚上，遇微又做了那个奇怪的梦。
准确地说，做的梦可以算得上是之前那个梦的后续。
遇微还是穿着白色的裙子，但这一次她没有光站着不动。她踩着别人走过的路。小心地避开锋利的杂草，一步一步地朝着那座水电站走去。
水电站的墙是水泥的，顶只用了干草和防水布盖住，唯一的木门已经被腐朽得仿佛轻轻一推就会全部脱落。
丁野已经站在门边了，他手上夹着一支烟。
两个人没有对话，有人帮遇微把门打开。然后遇微走了进去，这小小的水电站仅有五六个平方米。狭窄，四周散发着一股难闻的霉味。
泥地上躺着之前那只猫，它毛发又脏又乱，有的地方因为受了伤流了血结在一起了。
它的精神十分紧绷，听到有风吹草动就紧张地立起来，做出防备的姿态。
那只猫一看见遇微，眼睛里迸发出强烈的恨意。似乎下一秒就要露出利爪发动攻击。
遇微想不通，猫竟然也会有这样人性化的情绪的吗？
她想着，身体就已经在猫面前缓缓蹲下，伸出的手举着一张纸在猫面前晃了晃。遇微这才注意到自己竟然还拿着东西。
她又听到那只猫绝望的哀嚎，那张纸上有着什么呢？
遇微不知道，总之那只猫见了那张纸之后，精神衰败下来，目露死气。
遇微毫不在意，起身拍拍裙子，动作极其优雅，她毫不眷恋地转身离去。
恍惚间，她似乎听到了那只猫发出了满含恨意的声音：
你一定会遭报应的！
……
遇微被这句话吓醒，她从床上坐起来，呼吸有些急促。
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才三点多。天还黑着。
遇微喘着粗气，她的脑海飞快地闪过醒之前梦里说的一句话，虽然极快，但她还是捕捉到了：只有弱者才会将恨意寄托于报应的降临。
这句话，似乎是她对着梦里那只猫说的。
可是，为什么她会有这种想法呢？她明明……很喜欢猫这种小动物的啊。
她突然有种冲动，想立刻找丁野询问。她总觉得丁野应该知道些什么。
………
周日，遇微和许温温约好了去逛街。享受了一上午的闲暇时光，遇微与许温温告别回了家。
等她到家的时候，惊奇地发现家里翻了天。
她的爷爷大老远从主宅跑来了家里，正严肃地坐在沙发上，眼睛里又是担忧又是纠结。
而她的父母也少见地一起待在家里没出去工作。
没等她问好，爷爷就用拐杖敲了敲地面。然后看着她说：“微微啊，你最近感觉怎么样？”
遇微眨眨眼，不太明白但是从善如流地应声道：“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