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花季（五）
“你只是为了说这些？”遇微看了看腕表，做出准备要回去的样子。她干嘛出来陪这个人浪费时间？
“不止呢。”丁野饮下最后一口啤酒，随手把罐子丢到一边。
“你还是未成年吧？”遇微看着那一地啤酒罐，这算不算过量饮酒？
“未成年怎么了？你也是，可你还开车呢。”
遇微：“……”
丁野哼哧哼哧地笑了几声，仰头看月亮，眼前朦朦胧胧的，他语气陶醉：“今晚月色真美啊……”
遇微闻言，也抬头看了看暗沉无光的天：“……你眼神不好？”
天空黑压压的，月亮躲在云层里，只有一点微弱的光，半分美感也无。
风起，绿化带里的木树哗啦啦地响，遇微觉得有些凉。
也不太想在这里呆了：“要不要给你叫个车？你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一步了。”
“怎么会没事呢……”丁野站起来，带着逼人的气势，脚步颇为沉重，“我想见你。”
这人抽风了？
遇微皱起了眉，犹豫着要不要直接动手锤人。
丁野则慢慢靠近了她，眼神温柔得紧，让人平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其实之前我也没觉得你这大晚上的会真的来找我——这是不是说明，你心底其实还是挺在意我的？”
遇微简直要笑了：“你这想象力真是丰富，我只是怕你到时候又给我整出什么麻烦来。——既然你没什么事，那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咯。”
遇微退一步，丁野带着酒精的气息真让她不太舒服。
她走出老远，丁野看着她的背影目光明暗不清。有阵风迎面吹过来，他稍微清醒了一点。
真的会有人演戏真到这种程度吗？
那次在咖啡馆里，遇微的表情不像是作假。
那个老师同学眼里的乖孩子，和同自己一起做坏事的她，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丁野心里腾升起浓烈的好奇，恨不得马上把遇微的秘密弄得明明白白。
“喂——”丁野大老远朝遇微叫了一声，前面的人停了下来。但是没回头。
丁野迈着大长腿几步跟上，然后俯身贴近了说话：“你不是遇微，对吗？”
“……”遇微挑了下眉，没有反应。
沉默在空气里蔓延。但只是很短暂一点时间。
夜风逐渐变大，遇微的手在身后握成拳头，一旦丁野有什么不好的举动，她就立刻出拳。
“你不是遇微，”丁野又重复了一遍，“你是她的第二重人格是吗？遇微其实患了人格分裂症，而你是她分离出来的一个副人格？”
“……”
丁野没听到回复，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当初和我在一起的那个是你，后来在学校的那个是她。所以说，年庆儿究竟对你做过什么？让你变成这样？还是说你本来就是这样，只是在别人面前压抑了本性？”
遇微闻言，松开了手，嗤笑一声，语气冰冷：“你管得着吗？”
………
次日早晨，遇微一大早就出了门，还特地告诉管家不用给她留饭。
天气明媚，阳光正好。她走出小区门口几百米后，上了一辆等在路边的黑色的车。
车子开出了城，开上盘山公路然后一路向下，到了在她梦里出现的地方。
遇微老远就看见丁野等在河边，她下了车，丁野就迎了上来。
她看着他，没发现丁野有任何不对劲。明明昨天两人还不欢而别，今天他就跟个没事人一样地等在这里。
遇微移开目光，径直走向那间水电站。
既然没事，那正好，还省的她费心去了解少年的心思。
那条路上的杂草已经被修理干净，开拓了一条小路出来。
“我来看你咯。”遇微声音愉悦，听起来像是对待自己久久不见的好友。原本安静的水电站内就有了动静，窸窸窣窣的，带着几分慌乱。
有个染着红色头发的少年给她打开了门，一股难闻的气味扑面而来。
其中夹杂着霉味和腐烂的臭味。能在这样的条件下艰难求生，年庆儿的性子变得平淡无波，十分麻木。
遇微没有走进去的打算，她就这样站在门外。
年庆儿的惨状一览无余她浑身都脏兮兮的，皮肤上有不少细细长长的伤口是之前拖来的时候被路上的杂草划伤的；深深浅浅已经结了痂，头发也乱糟糟的，还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看起来就像是灾区的难民。
一个破破烂烂的木门，仿佛分割了两个世界。门内门外是两个极端。
年庆儿浑身上下都难受极了，胃里火辣辣地疼，身上没有那一处是没有泥垢与血迹的。
她身心都经历了十分刻苦难忘的折磨。实在想不出来这世上竟还有如此恶毒的人，又是不安，又是怨恨。
她听到外面的动静，抬起头努力想要看清她的面容。但遇微身后闯入门内的阳光刺得她睁不开眼。也如同她现在的境地一般。
“你……还来做什么？”年庆儿的声音已经沙哑得不像话，经过这些天，她身上的生气已经衰败得差不多，一点也看不出从前飞扬跋扈的样子。
遇微微笑着蹲下来，声音很清脆：“来看看你，见你过得不好，我就安心了。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你还年轻呢。往后的人生还有大把的时光等你慢慢蹉跎。”
年庆儿浑身战栗了一下，沉默着，目光难掩怨毒仇恨。即使现在过得人不人，鬼不鬼，但她还是想活着。
活着才可能有机会复仇，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当然了，我也会放你回去。毕竟我不能一直这么养着你，我也会累的嘛。”
年庆儿眼睛里燃起了一点亮光，但很快又消失，她绝对不信遇微会有这么好心。
果然，遇微又说了下一句：“只不过，你不能就这样回去，总得留下点什么东西的好。你说是吧？”
年庆儿肉眼可见地发起抖来，眼睛里满是惊惧，声音也也发着颤：“你……你想……干什么？”
遇微笑容加深，站了起来，拍了拍裙子。从她身后走出几个不良少年，个个摩拳擦掌。
年庆儿尽量地往后退，但整个水电站就只有那么一点大，躲着无处可躲。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遇微轻轻地说道，然后转身离开那地方。慢慢地走着回到了河边，身后远远地就听见年庆儿像厉鬼一样的惨叫与哭声。
丁野跟在她身后，双手插兜，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两人相隔不过两步远，他眼睛看着遇微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遇微停下，他也跟着停下来：“你要放她走？”
“那当然。”
丁野嗤笑一声：“你不怕她报警？”
“怕呀，所以要做万全的准备。现在可是法治社会，杀了人可是要偿命的。”
“都非法囚禁她这么多天了，你才想起来现在是法治社会？”丁野对她的话表示不屑。
遇微垂着眼帘，一言不发。看起来乖极了，一点也不像是能干出坏事的样子。
真是好一副极具欺骗性的皮囊。
丁野在心里感叹。
他的人手借给她，除此之外就没干什么了，还不知道遇微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说的复仇？
可是年庆儿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足以承担这样后果的事吧？
丁野一点也不觉得年庆儿可怜，对于遇微这种报复行为也只是表示感兴趣。他并不插手这其间的恩恩怨怨。
两人并排站着河边，有风吹来，茂盛的野草一波一波地荡漾，蓝天白云，日头高照。
如果忽略那冲破天际的哭嚎，这景象想来让人惬意不已。
“这真是美好的花样年华呀，”遇微突然感慨了一句，“真适合吃牢饭呐。”
丁野：？？？
遇微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之后便安静下来。
丁野笑眯眯地看着少女平静无波的脸庞：“你真是狠心。不过我喜欢。”
“……”遇微毫不留恋地翻了个白眼。
丁野并不在意：“不过后续可能会很麻烦呢。”
比如说这影响恶劣，虽说是未成年，但还是会对自身的未来造成不必要的影响。
大众舆论嘛。就看谁懂得利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