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Chapter16留不住
依照六道骸塞入自己脑海中的那些真假难辨的记忆，格洛丽亚在本子上涂涂画画了好一会儿，尽量按照自己所能查到的东西理出一条清晰的时间线。
这是她经常在做的事情，已经格外熟练。
写到一半时，格洛丽亚停了笔——
纸页上空缺的部分，就是她现在一无所知的事情。
就比如梅迪契本身。
艾伦在把她从杀手训练营里带出来到现在，说过很多关于梅迪契的事情，但从不提起的是梅迪契遭受那场动乱的原因以及格洛丽亚母亲的身份。
虽然女孩对那个女人没有什么兴趣，但是不妨碍艾伦总会有意识、无意识地说一点有关她的性格、外貌，似乎这样就能让格洛丽亚空白的记忆里凭空出现一个人的样子。
女孩对此嗤之以鼻。
从前她需要母亲的时候，被一个人抛弃在人吃人的地方，难道现在还需要一个这样的人来做她的精神寄托吗？
真是可笑。
但不可否认的是，格洛丽亚确实对于这个满身都被迷雾包裹的女人产生了好奇。
这点子稀薄的情感还是源于跟彭格列九代目的交谈，以及在和艾伦交流的字里行间中，他所透露出来的、近乎执拗的尊重。
这怎么想，都不会认为那是一个普通的女人。
除非艾伦是个蠢货。
格洛丽亚细想了半天仍然没有头绪，索性不再在上面继续兜圈子了。
反正无论真相是怎么样的，只要花时间查总能查出一些蛛丝马迹的。
“塞纳，你说他们这些人是不是很无聊啊？”女孩伸出手指，感受着蛇的信子在她的指腹间的摩挲，“明明几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情，偏偏喜欢卖关子。”
“这些大人，还真是一个比一个自视甚高。”女生神情温柔地注视着匍匐在她身边的塞纳。
塞纳在格洛丽亚身边待久了，也通人性。
它感知到了格洛丽亚现在的情绪，用头轻轻地顶了顶女孩的掌心，又用蛇信子轻轻滑过掌纹。
它似乎想用这种方式安慰眼前的小女孩。
格洛丽亚笑了笑，“别闹，痒。”
女孩合上笔记本，看着窗帘的缝隙被阳光一点一点填满。
终是天光乍破。
格洛丽亚今天要回黑手党学校上学。
自从上次艾伦帮她请假之后，格洛丽亚就再也没有去过那里。对于她而言，那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一想到学校里冷漠无言的老师和那些骄矜的大少爷、大小姐们，格洛丽亚的表情更加冷漠。
真不知道这些跟她差不多大甚至要大上一些的孩子，是怎么在黑手党世界里活下来的，一个个都是天真无邪的样子，连作恶的手段都极为不入流……
难道全靠身边的保镖吗？
格洛丽亚不理解。
塞纳没有办法跟她一起出去，格洛丽亚亲吻了一下它的蛇头，温言道：“乖一点，我晚上就回来。”
比起对待人，她对待动物的耐心要好得多。
格洛丽亚换了件白色的衬衫，下穿了一条黑色五分裤和一双带了一点小跟的黑色皮鞋，扣上了防滑袜夹，另将西洋剑别在了腰间。
詹妮弗看到格洛丽亚穿皮鞋的时候有些惊讶，毕竟小姑娘一直以来都不太爱穿这样的鞋子，她总觉得这不太舒服。
“大小姐今天有些不一样呀？”詹妮弗温柔地说道。
格洛丽亚挑了下眉，“不好看吗？”
詹妮弗轻笑道：“好看。”
格洛丽亚很瘦，露出的小腿纤细笔直，常年的营养不足让她看上去十分羸弱苍白，可偏偏这双灰色的眼中含着的锐利，让人不由从心底泛出冷意。
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有了一个上位者的样子了。
格洛丽亚抿了抿唇，不好意思地扭过头。
面对詹妮弗那温柔的笑，她总有些不自在。
吃完詹妮弗准备的早餐后，格洛丽亚便要出发去学校了。
接送她上学的车是由彭格列派遣的，艾伦原想着拒绝，是格洛丽亚自己应下来的。
“大小姐。”女孩抬眼见人走近。
艾伦走上前整理了一下格洛丽亚衬衫的领子，附身亲吻了一下女孩手上的戒指，随后说道：“今天晚上您还有剑术的练习课程，别忘了。”
格洛丽亚冷淡地看了他一眼之后，应了应声。
要说艾伦贴心，那是真的贴心。
可格洛丽亚最烦的就是他那副透过自己看别人的眼神。
她才不是那群死人的替代品。
格洛丽亚昂首往前走，脚步没有丝毫的停留。
阳光透过一侧的玻璃窗照进来，在光洁的墙面上形成了道道阴影，女孩的影子也被逐渐拉长。
当送她去目的地的车停在面前时，车厢里的人探头朝她打了个招呼。
格洛丽亚不由惊呼道：“贝尔？！”
“你怎么会在这里？”
贝尔菲戈尔翘着二郎腿坐在后排，手上依然摆弄着他心爱的匕首。
匕首反射的太阳光晃到了格洛丽亚的眼睛，女孩的眉头狠狠一皱，随即瞥开眼。
“嘻嘻，不上车吗？”少年张牙舞爪地笑着，格洛丽亚眯了眯眼，下一秒就坐到了他身边。
“你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秘密。”少年知道女孩对自己出现在这里的缘由好奇，越发肆无忌惮，双手垫在脑后倚在车的靠背上，哼唱着不知名的曲调。
在贝尔菲戈尔这里问不出什么事情，格洛丽亚便偏过头不再去理会他。
反正只要到了学校，她就知道这人心里在打什么算盘了。
“看来格洛丽亚跟瓦利亚他们相处的不错。”九代目缓缓走到了艾伦身边，后者朝他微微欠身。
“看见格洛丽亚，总让我想起小时候的伊芙……都是一样的叛逆。”九代目双手撑在权杖至上，看着越来越远的车发出了一声叹息，“我的儿子，也是如出一辙的叛逆。”
最后一句话中，多少包含着一些无奈。
艾伦低着头，可目光仍偷偷打量着眼前的老者。
“仁慈”一词出现在黑手党的教父身上显然是很不恰当的，可放在面前的这位身上却没有丝毫的违和。
“跟伊芙越来越像了，就是希望不要走她那样的路……”
“艾伦，你们也该跟她说说那些事情了，总是瞒着有什么用？”
艾伦站直了身子，目光所追逐的仍然是车子离开的方向。
看着一片虚空，艾伦说话的语调莫名伤感：“就是为了让大小姐不要走伊芙小姐的老路……”
“其实我们都知道，梅迪契留不住她的。”
飞鸟划破天空的寂静，总有迷途的鸟儿不知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