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Chapter04火光之下

    其实这样一个身份对于格洛丽亚来说，无疑是好的。她喜欢这个赋予了她生命意义的名字，却厌恶这个捆绑了她自由的姓氏。“冰室司”这个名字，亦或者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重生。

    而对于那些素未谋面的人和那些需要承担着的“荣耀”，格洛丽亚打从心底嗤之以鼻。

    她不似艾伦这般有归属感，从儿时记事开始，格洛丽亚便觉得自己是一个没有“家”的人。对于梅迪契，她厌恶到甚至有些憎恶这个将她早早抛离在这世界之外的家族。

    在格洛丽亚的心里，那个被艾伦奉为神祗，将其捧上高高的神龛的梅迪契，到处都透着冷漠、□□，毫无余地地将她抛向了一个没有选择余地的处境之中。

    对于梅迪契，她大抵永远都不可能像艾伦这般，永记于心。

    在与艾伦相处的这段时间里，男人很喜欢说的一句话就是：“为了梅迪契。”说这句话的时候，艾伦的眼里充斥着浓厚的怀念与坚定，使得格洛丽亚能从中感受到艾伦无与伦比的忠诚与使命感。

    有时，她也会很羡慕梅迪契。

    即便如此，格洛丽亚也真的很讨厌这一句话，更对一直说这话的艾伦没有什么好感。但她从没有在艾伦如此说的时候反驳过什么。

    有些人活下去，是需要某种信仰的支撑的。

    在格洛丽亚看来，梅迪契就是艾伦活下去的信仰。

    即便她再不喜欢，也没有理由做任何置喙。

    餐桌上，三个人沉默地将桌上的食物吃完之后，格洛丽亚便起身回了房间。在离开这片区域之前，她还将桌上的笔记整理完捧在胸前，一言不发地回了自己的领域。

    艾伦和詹妮弗要谈论的事情，她无意多管，艾伦也不会让她太早插手这些事情。所以，当他们在谈论事情的时候，格洛丽亚都会很懂事地回自己的房间，然后和塞纳待在一起。若是觉得无聊，格洛丽亚还会偷偷从房间的窗户翻出去，带着塞纳去一些冷清的地方散步。

    也正因为如此，格洛丽亚将这里的地形都大致摸清了。

    “你是不是觉得无聊了？”格洛丽亚伸出手，塞纳十分乖顺地吐出信子轻轻触碰女孩的指腹。

    塞纳比之前要长大了许多，格洛丽亚已经没有办法让它缠在自己的手腕上了，只能让其缠绕在自己身上，然后在穿上一件黑色的斗篷，将身子遮得严严实实。

    让蛇缠绕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但格洛丽亚却对塞纳有着极高的信任。与她而言，大抵跟一条蛇相处，也远远比与人相处要舒服得多。

    “走吧，你肯定闷坏了。”在看向塞纳之时，格洛丽亚似乎才像是一个十岁的小姑娘，即便她的脸上平淡冷漠，但在她那双灰色的眼眸中就像是盛满了月光一般柔和。

    格洛丽亚走在一条寂静的石子路上。

    这里距离他们的住所并不远，是格洛丽亚偶尔发现的一个地方，周边只有零星的几个叫卖的小贩，时不时会擦肩而过几个拿着风车的孩童。在这时，格洛丽亚便会微微侧身以防小孩碰到她，而那隐没在兜帽下的脸上会闪过几丝轻松的神情。

    她远不似在杀手训练营里那般冷漠，这个小镇的烟火气将她浸染地就像是一个正常人一般。

    格洛丽亚又往里走了一些，这里有一棵参天的榕树。根据格洛丽亚的观察，这是这个小镇中最高的一棵树，枝叶繁茂之下透不出一丝光亮。

    女孩闪过人群，身手矫健地爬上了榕树的枝干，在距离地面三米左右的地方找了一根粗壮的树枝倚着。也只有这时候，她才会将塞纳从斗篷里放出来，让它顺着蜿蜒的枝干攀爬。

    格洛丽亚与平日一般，神情平静地阖着眼，听着底下小孩子们叽里咕噜地说话声、笑声，听着那些来来往往的大人高谈阔论的商讨声。

    每当这时，她都会在心里不禁喟叹道：“这才是人间。”

    也只有这样，她才能真真切切地感觉到自己是活着的，而不是在地狱里拼杀，只求自己不要孤独且无名地死去。

    也就在格洛丽亚阖眼休憩之时，底下突然一阵骚乱。

    也不知是谁用蹩脚的英语高喊了一声：“着火了！死人了！”

    格洛丽亚猛然坐起身，从这个位置刚好能看到着火点的方向——是她现在住的那块区域。

    女孩眉头一皱，轻声呼唤了一句：“塞纳，走了。”

    只见原先隐没在叶冠中的蛇乖顺地游离到格洛丽亚身边，随后又顺着女孩的手臂攀附着。格洛丽亚没有迟疑，从枝干上一跃而下，在众人的惊呼中奔向了不远处着火的地方。

    越靠近火光点，周边的哭喊声便越大。这里大多都是生活在这附近的居民，每日勤勤恳恳，也不知为何会受这种无妄之灾。

    格洛丽亚的目光飞快地从周边的这些人身上略过，眉头更是紧紧皱起，薄唇抿着，整个人显得格外紧绷。

    着火的那栋楼，便是她和艾伦所住着的地方。格洛丽亚看到底下乌泱泱围着一群穿着黑色风衣的人，皆面色不善。

    她闪进了阴影之中，抵着墙默默观察着前方的情况。

    格洛丽亚不认识他们，但莫名觉得他们就是一路追杀她和艾伦的那伙人。她看着整栋楼都淹没在冲天的火焰中，浓烟滚滚冲上夜幕。

    她看到住在他们楼下的一家三口正颤颤巍巍地蹲在一侧，双手环抱着头。那伙人现正拿着枪抵着他们的脑袋，嘴唇嗡动着，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格洛丽亚的目光透过人群，看见了倒在着火的建筑之前的人——是他们的房东。格洛丽亚记得，那个老奶奶很和蔼，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递给了她一块巧克力。

    她过去是从不会接受陌生人的食物，但在那老奶奶的和蔼的笑容下，她鬼使神差地将巧克力接了过来。

    然后尝了一口。

    很甜。

    那个甜味她至今都记在心里。

    女孩隐没在斗篷之下的手握紧成拳，定睛看着火光冲天的景象。

    火焰的爆裂声、孩童的哭喊声此起彼伏，将格洛丽亚的心搅成了一团。

    她莫名其妙地往前踏了一步。

    当格洛丽亚半个身子暴露在光亮处时，一双手又在骤然间将其拉回了黑暗。

    塞纳的攻击被钳制，格洛丽亚的手刀被阻挡。

    月光落在那人的脸上时，格洛丽亚才松了手劲——是艾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