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五十一章幻梦之中3
我醒了,看到了江河,他睡在我旁边的床位上,胡子拉碴。
这似乎是病房,我坐起来,小心叫,“江河。”
江河立刻惊醒,他跳下床,来看我,语气那么开心又焦急。
“你终于醒了,老婆。”他红着眼,按着我睡在床上,“躺下,好好休息。”
他又去扯大衣穿身上,说,“你要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我摇头,“江河,我什么也不想吃。”
江河穿衣服的手一顿。
“你已经睡了两天了,医生说,如果你再睡下去,我们的小孩就没有了。”
“什么?”我问,“什么孩子?”
江河坐在床边,他眼里有泪,“梁辰,对不起。我好像真得让你有了小孩。对不起。”
我脑袋昏昏涨涨。
小孩?
我怀孕了?
电视机在播报天气,“本市今日天气,雨夹雪。”
我张了张嘴,去看他。
江河道歉,“对不起,老婆。可能是我们冷战那天晚上,对不起。我忘了那盒是坏的,我不是故意的。”
我不知道什么感受。
我并不责怪江河,而是,新奇。
孩子。
我有孩子了?
那梦里是怎么回事?
“江河,我问你,你有没有去过叙利亚?”我说,“你真得是阑尾炎吗?”
江河看我,他点头,“我没有去过叙利亚,我真得是阑尾炎。”
我,确实,背叛了江河。
我很恶心,那种恶心感席卷了我全身,小腹坠坠得疼。
我捂着肚子说,“江河,我们的孩子可能留不住了。”
医生责备江河,“她身体和精神都很脆弱,这个孩子本来就保不住。节哀顺变。你们还年轻,还会有孩子的。”
江河走到卫生间,很快,是一阵压抑自责的哭声。孩子月份很小,两个月,除了疼,更像来了一次血量太多的经期。我躺在床上,看着窗外,心里酸胀。
我在梦里背叛了江河。
boto不是江河。
“江河!”我大声喊。
江河走到我面前,我伸出手给他,他握住。
“老公。”我决定向他坦诚,“我可能真得背叛了你。我在梦里见到了那个精灵,他变成了你的样子,我们在一起了。”
江河不可置信。
我笑,“对不起,是我刚才知道你不是他,我背叛了你,心情突然变差。所以,我们的孩子没有了,对不起。”
江河笑,他单膝跪下来亲吻我的手背,“只是一个梦,老婆,你一直都是我一个人的。你没有背叛我。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他眼眶那么红,笑得那么用力。
江河在压抑着一切。
那一刻,我们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同样的信息。
一只被折断翅膀垂死挣扎的鸟。
我和江河,都是。
我以为我的人生就是当一个白领,结婚生子,好好工作四十五年,熬到退休,和老公在广场上跳舞。
如果可以的话,我和江河的孩子,尹沣和陈佳琪的孩子,会是青梅竹马,也或者桃园结义。
现在,我知道我的生活,如此跌宕起伏。
有人在监视我,我卷入了一场阴谋。
江河不再提及梦境和孩子的事。
他照常给我买各式各样的粥和补品来。
我问他:“你不需要工作吗?”
江河笑,“我老爸平反了,我家冻结的资金早都开始流通了。你老公可有钱了,不上班也能养你一辈子。”
我喝下粥,推开他喂来的另一勺,“我都吃了两碗了,好饱。那你爸爸是干什么的啊?”
江河放下碗,扯纸给我擦嘴,“在西北搞武器呢。你要想见我爸,等过年我跟你一起回你家,我爸办公室就在你家附近呢。”
我跟他笑,“好啊。我家院子挺大的,可以一起过年。”
江河,“趁着过年顺便把婚礼办了吧,我这心里老是不踏实。”
“嗯。”
他丢纸到垃圾桶里,端起剩下的粥喝,边喝边问,“想办什么婚礼?”
“只要跟你在一起,什么婚礼都行。”
江河说,“那不行,我好不容易把你搞回家,怎么可能办个普通婚礼。”
“梁辰!”
尹沣。
这狗东西不知道这是医院吗?大呼小叫得干嘛呀。
人跟龙卷风一样进来,大呼小叫,“梁辰,你朋友可真够有钱的。这么大一束花得上千吧。”
他手里是一大抱粉色玫瑰。
boto。
我嘴边的笑,掉了下去,随之而来的是恐惧。
江河看懂了我的眼神,他冷声说,“丢出去扔了。”
尹沣被他一看,跟老鼠似的,直溜溜抱着花跑出去,过了会儿人进来,在铁凳子上正襟危坐。我看着他,觉得新奇,我知道尹沣害怕江河,却不知道,他真跟老鼠见猫似的,只差没跪在江河面前认错了。
江河问,“花哪来的?”
尹沣老实,“小护士给的,我刚过来看她往这走就随口问了句。她说是给梁辰的,我刚好要进来……就顺手拿过来了……对不起……”
江河,“以后乱七八糟的东西都丢出去。”
尹沣小心试探,“哥……你咋啦?”
江河,“没什么。你跟尹沐最近在搞什么?”
尹沣摸鼻子,“没什么。”
江河警告他,“少跟尹沐混,你玩不过他的。”
尹沣,“我没混啊,我就是找秦廷敬办了点事儿,我最近开公司,要他帮个忙。”
江河,“我是说尹沐。”
尹沣哦了一声,“他是我哥。”
江河,“你心里的小算盘我门儿清。我当年就是个教训,你最好不要搞有的没的,脚踏实地一步步来。”
我插嘴,“你们说什么?”
江河,“你自己问他。”
尹沣,“就我最近开公司,问尹沐和秦廷敬借了点钱,他两挺大方的。”
我疑惑,“你不是问家里要钱吗?”
尹沣挠头,“我爸觉得我是搞混账事,就不给我启动资金。我没办法,找尹沐借了点。秦廷敬也挺大方的,给我注资了。”
我看江河,“这不挺正常吗?你反应怎么这么大?”
江河把外卖盒子丢垃圾桶里,没说话。
尹沣打哈哈,“没啥,我哥就是担心我呗。秦廷敬和尹沐两个人是阴阳怪气的不行,但人仗义啊…哈哈……”
我冷声,“说实话。”
尹沣看江河,江河点头。
“我家里人依附秦廷敬呢。”尹沣说,“秦廷敬现在去京城里混,我家借着这棵大树发得挺快。尹沐他现在顶替了秦廷敬的位置,是海城炙手可热的人物,我就沾了他那点光,开个小公司玩玩。刚好陈佳期去混娱乐圈了,我就攀着尹沐那点人脉给佳期搞点资源。”
“什么意思?”我没听懂,“尹沐咋啦?”
江河解释,“秦廷敬从政,秦家举家搬去京城了。海城这块肥肉,秦家也不能撒口。所以秦家扶持尹家,一大半资产脱给尹家了,让尹家当他背后的财团。”
财团,政治。秦廷敬还想像隔壁棒子一样,用财团把控政治吗?好搞笑,我们国家怎么可能允许这种事的发生啊。
我眨眼,“这听起来还挺资本主义的。”
江河和尹沣同时沉默,他们看我。
我心底发凉。
秦家想干什么?
尹沣开口,“梁辰,这些事都跟咱平头老百姓没关系。秦廷敬胆子再大,也不可能干这种事儿,对吧。”
江河没说话,他始终没说话。
我看江河,“你知道什么事对不对?”
江河看我,再看尹沣,“不知道。”
他放个屁我都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跟尹沣说,“帮我去买杯奶茶行不行?”
尹沣,“不去,不干嘛不找你男朋友给你买?”
江河,“快去!”
老鼠夹着尾巴就溜了。
我看江河,江河也看我。很多时候,我会赞叹我和江河的默契度,我们仅仅是这样看着,两个人就交换了所有的已知内容。
我,“有人在监视我。”
江河,“什么人。”
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梦境中boto说,监视我的人另有其人。就算赵封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也不能在被全国通缉的情况下,如此大费周章来监视一个,我。那,那个人,会不会是秦廷敬。
这个富可敌国的人。
我看他,“或许是,秦廷敬。”
江河,“不可能,他当年在商业大会上捐赠了三分之一的资产,剩下的三分之二也折给尹家了。”
“捐去哪了?”
江河脸面越来越僵硬,越来越僵硬,僵硬到难以扯起嘴角说话。
他咽,喉结滚动,嘴角微微抬起,“我爸。”
好家伙。
我需要一张纸,来理清楚我最近遇到的事。
“我需要一个本子和一支笔。”我说,“可以帮我买吗?”
江河说,“可以。”
他转身出去了。
我坐在床上,掀开被子,站到窗户前。江河穿着一身黑色羽绒服,他戴起羽绒服帽子,脚步走得急匆匆。我以为他是一个霸总言情剧的男二,但现在看来他和我一样,都待在磁壶里。
江河也是一只蝈蝈。
磁壶外的人是谁?秦廷敬?
如果我是被江河抓进磁壶的蝈蝈,那谁又把江河抓进来了呢?
天气太阴了,阴得人心头压着一层又一层密云。
电视里在重复,“本市今天日天气,雨夹雪。”
我突然想到,郑嘉怡。
她为什么能那么巧得出现在江河面前,凭借江河当年的财力本事怎么会找不到她,还要靠偶遇呢?
她是不是就是抓江河入局的蝈蝈呢?
郑嘉怡呀,这个女人,她可是海城混完混京城,赵封昀都倒了,她还能成功身退。江河为什么会和她,又和我同时在一起?
“叩叩——”
我转身,见到了多年不见的人。
“好久不见。”
我点头,“好久不见。”
宋知远提着两盒礼品走进来,他走路微微跛脚,却没什么影响。不仔细看看不出来,跟正常人差不了多少。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我问,“你回国我还没去给你接风洗尘呢,你倒找上门来了。”
他提着个包,“我那小姑娘说的,我才知道,你跟我小姑娘,原来认识呐。”
我说,“她对你的腿,没什么看法吧。”
宋知远坐在凳子上,“哭了,我哄好了。”
那尹沣这顶绿帽子可真大,都哄上了。
“她现在是有男朋友的。”我表示歉意,“抱歉,我不知道你和陈佳期的事,而且她男朋友是我好朋友。”
宋知远笑,“没关系。我现在也没想跟她再续前缘。”
“你怎么找我来了?”
宋知远笑了声,“我两也算差点死在一起,救命之恩,以身相许来了。”
这倒不必。这顶绿帽子可别给江河戴了。
“跟你开个玩笑,我是来给你送东西的。”他提着那小盒子放在桌子上,“回国前去过你公寓,房东给你打扫出来的东西,说让我转交给你。”
我看,是boton寄来的信。
宋知远不好意思地说,“我帮你拆了最新的一封,里面有一张柏林美术馆的门票,还有一张照片,那人说是在柏林美术馆等你呢。”
他打开袋子,“我还没想到,你认识秦廷敬呢。”
我心噔一下。
宋知远笑,“真是抱歉,因着你这封信,我还和秦廷敬搭上了关系。他救了我一命,给我洗脱了罪名呐。”
我脑壳嗡嗡响,“秦先生是不是去过叙利亚干过维和?”
宋知远点头,“是啊。”
我脑袋嗡嗡响,“你和他怎么搭上关系的?”
宋知远,“我去柏林美术馆了,碰到他了。原来,他一直都在德国啊。他说他本来是要带你去英国的,没想到你提前回国了。”
天旋地转。
我眼前一阵阵发黑,boto,是秦廷敬。
秦廷敬?
我努力按着脑门,试图让我自己清醒。
我咬着牙问,“那郑嘉怡你总该认识吧?你知道她人呢?”
宋知远说,“我不知道。赵封昀死了之后,她就了无生息了。”
赵封昀死了?
电视里在重复,“本市今日天气雨夹雪。”
我呕得一声,将刚吃过的粥饭全吐出来,然后人倒在了床铺上。
随后,不省人事。
“安娜!安娜!”
是温格教授的声音。
“快醒醒,我帮你查到了杀人犯的消息。”
我被他摇醒。
“安娜。”,温格教授薄绿色的眼睛盯着我,他很担忧,“你已经睡了好几天了。”
胸腔激烈的疼痛让我干呕,干呕让我更加疼痛。
“我还在梦里。”
温格教授点头,“是的,你还在梦里。”
温格教授说,“你一直在睡,但是我已经等不及了。就是那个杀人犯是中国人。”
我皱眉,温格教授展示了照片给我。
那张脸,我瞪大眼,赵封昀。
怎么可能是赵封昀?
“他已经死了。”温格教授笑着说,“就昨天,他开枪自杀了。我是听警察局的人说的。”
我看着温格教授,他在笑。
“他死了?”
温格教授笑着点头,“是。”
“温格教授,你过来。”我说。
我忍着剧痛撑起身,插满针头的手放在了他脸上一抓。一块人/皮/面具掉落在地上,那是精灵面具。
他笑,“你怎么知道是我?”
我说,“当然是你亲口告诉我的。你说过,现实生活中的温格教授发过誓,只对自己的妻子笑,这才换得了温格太太的芳心。这个弱点,是你亲口跟我说的。”
我凑近他,胸腔疼得我呲牙。
“而且,你不是江河。”
面具闪动,变成了江河的脸,他在笑,“为什么?”
“你说梦由我和你一起构造,江河根本去不了那么高级的镜厅,我也没有去过。而且,江河怎么会不记得,圣诞节是我的生日呢?”
“你想把我困在这里。”我摸到了维持生命的导流管,“我不愿意。”
我把导流管从身体里硬生生拔/出来。
好疼。
他瞪大眼。
“我宁可死。”
随后是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