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四章密林精灵
这一夜我睡得并不怎么舒坦,翻来覆去十多次。
陈佳期呼吸绵长,我半梦半睡之间,全是在慕尼黑的事。
抢劫案之后,我的神经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闭上眼就是脑壳炸开、脑浆崩碎的画面。在我又一次尝试入睡失败后,我搬去了慕尼黑大学附近的公寓,和一位柏林来的女生合租。
室友帮我收的信件。
信里用德语写一些琐碎的事。今天吃了什么,去见了什么样的人,处理工作的时候跟人吵架不开心。
奇怪的是,对方却只填写了名字,没有地址。
“boton。”
我念。
波顿,这是一个太过普遍的男士名字,同班同学至少有五个叫、或者含这个单词的男生。
电子邮件已经普及了三十年,聊天软件也发展了十年,人和人的交流,足够发达足够快捷。在当年的我看来,写信是一件很langweilig(无聊)的事,也更像一次恶作剧。
在我第八次拿到信时,我打电话问房东,那间屋子的前室友是什么人?房东说这间屋子大概住过十多位住客,她不怎么记得了。
那好吧。
我打开信,对方在信的最后问我,“是不是有不开心的事?”
抽了一页纸写了一大篇最近遇到的事情,包括抢劫后患上的心理创伤。可是,我在写一份无法寄出去的信。
也很好笑,我居然会写信给别人。
我早早等候着邮差的到来,询问他这封信是哪寄来的?他接过来看信封,“这里好像没有地址,不过,这个邮票像是英国来的。”
英国的信,千里迢迢寄到德国。
在图书馆查阅资料的时候,翻到了一副地图。从英国到德国的距离,其实不远,差不多等于北京到上海。
我越来越难以入睡,那些红白混合的脑髓在我眼前炸开了一次又一次,我不得不去预约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在询问完我的状态后,让我多社交,多运动,多学习,适当倾诉。我现在就是满格的电池,需要做耕种各样的事来使我消耗电量。
回来跟室友倾诉这件事。
“我去哪社交啊?”我瘫在沙发上,“学业又多,还要打工。”
室友看我,“你想去party吗?”
“party?”
“是啊,我男朋友搞到了party门票,但只有一张。”她回到自己卧室里抽出一张假面舞会的邀请函,“我本来打算都不去了。你要是想去,票直接给你。”
我接过来,白卡纸烫金印。
我读,“willkommenzudemasken”(欢迎来到假面舞会,务必以面具和晚礼服的形式出席。)
需要晚礼服和面具。
室友挑眉,“我和你好像都没有逛过街啊!”
我们去了街边店面,都是太过普通的款式。
在我试了无数件衣服后,室友眯眯眼,“不行,一点都不美。你一定要当partyqueen。”
我在国内偶尔出入奢侈品店,但欧洲卖场质量跟国内是有实质性区别的。奢侈品对各大市场的定位不同,同样的款式有细微的差别,同季的衣服售价数量不同。
欧洲卖场,可能更符合我的审美,艳丽又夸张,性感又张扬。我在橱窗里看到了一条绿色缎面裙子,平领低胸高开叉。极细吊带松垮得支撑着前襟,向背后衍生打岔,腰窝以上的背部都展露无余。为了防止走光,设计师又扯了两条很细的线,从背部打横系着。
梦中情裙。
就好像,它是特地出现在那里,要被我买一样。
付钱,900欧,贵得我脑壳发疯。
这钱花得没亏,等晚会那天,我蒙着半边蕾丝罩面,踩着细带高跟鞋从卧室里走出来时,我的室友发出惊呼。
“你真的好美,美到我失去词句。”
室友送我来的时候迷了路,有钱人住郊区正常,住得太郊区就非常容易迷路。等我来,宴会已经开始半个小时了。
每个人都穿着高级的晚礼服,戴着形形色色全遮面的面具,在布置成中世纪风格的酒会里穿梭。
我走在人群中,感到惶然无措。
酒精、烟草、似有若无的大/麻味。
很显然,这种地方不适合我。
我只待了一个小时,就提着裙子到外面喘气。
房子在郊区,占地面积极大,带一个巨大的草坪花园。我坐在游泳池旁边的椅子上,手里端着一杯酒。过了会儿,我解下了脸上的罩面,大口大口呼吸空气。
青草和氯化水混合成一股难以言说的味道,我皱眉。
“你是中国人对么?”
有人用德语问。我转头,他坐在了我旁边的凳子上,白色面具。我“啊?”了一声,他解下面具,狭长眼含笑。
中国人。
我说,“嗯。”
他换成中文。
“为什么不跟他们一起玩呢?”
我不好意思,“他们在吸大/麻。”
他哦了一声,“闻到大/麻是不会上瘾的。你裙子很漂亮。我第一次见有女生穿绿色,穿得这么惊艳动人的。”
“谢谢。”我夸他,“你也很帅。”
游泳池里有灯,波光粼粼。我看池水里的光影痕迹。“啪嗒”,对方点了烟,“我认识你。”,他吸着烟说,“学文学的,国内也能学啊。怎么会留学这个专业呢?回国也不太好找工作吧。”
“我本来是在国内念研究生的,出了些事情,只能转来这边念书。我本来就是文学专业,现在读这个专业还好。”
“哦。”
“你是慕大的么?”我问。
“慕尼黑工业大学,学金融。”他掸烟灰,“来留学的人,学金融的居多。”他吸一口,“我在留学生群里见过你,你问过慕尼黑租房的事,我回答过。”
群里的人是挺热情的,帮了她好多。
“谢谢。”
“不用谢,举手之劳。”
“我叫梁辰,你呢?”
“宋知远。”
“你为什么出来到这里?”我指着那里的纸醉金迷,“不喜欢那种地方么?”
他按灭烟灰,笑,“你该不会不知道,这个party是谁举办的吧?”
我震惊。
他理所当然,“是我。”
在国外,华裔被压缩成一个极小的圈子。普通学生留学生涯中,能接触到富人的机会从000009缩小至90,说不定跟你一起上课的同学,他家资产千万,甚至过亿。
但,只能局限于这个等级。
家产过百亿的头部富人们的交际圈,已经打破了肤色种族国界,圈地为王,互通资源。普通学生想认识这些人,只有在纸醉金迷的地方,比如现在,这个隐藏着混乱和糜烂的party。
显然,宋知远是头部富人。
宋知远说,“我不吸大/麻。我只是看见你出来了,所以问一问。你是在场的亚裔中,最动人的那个。eingentlesichiefrau”(绅士总会被美人吸引)
我抿嘴,“这是我花了三个月打工钱买的,本来打算毕业穿的。”
他夸,“很美,这裙子很适合你。”
他又点起了一根烟。
“不用拘束。”他吸,“你在德国也没想找什么男朋友么?”
我抿酒一口,咽下,真苦真难喝。
“找过一个,谈了一周,就分手了。之后学业很忙,作业比较多,还要打工,就没心思想着恋爱了。”
“哦。”他点头。
“你呢?”我回看屋内形形色色的男女,“应该不怎么缺女朋友吧?”
他挑眉抿嘴摇头。
“我有一个很喜欢的女孩子,一直保持单身,况且,”他指着屋子里面,“吸大/麻的人会有性/病。我比较洁身自好。”
“那你办party是为了什么?”我开玩笑,“太有钱了,花不完。”
他耸肩,“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我不再询问。
这是一条吊带裙,后背几乎只有细细几根线支撑着,大半背部露出。风一刮,有点冷。宋知远脱下自己的西服外套,披在我身上。
“天气很冷。”他说,“马上就冷下来了。”
“是啊。”
我们在泳池旁坐着,攀谈了些学业生活,半个小时。有人来叫宋知远,“宋先生,有事儿要处理呢。”
宋知远说,“我有事儿,就不陪你了。要是不想和那些人接触,你可以到我家院子里逛一逛。”他指着那边一处儿亮着灯火的亭子,“那里有灯,也有吃的,你过去到那边。我待会儿去找你。”
我走到了那里。
的确是一间欧式小亭子,中间摆着甜品台和酒塔,几十盏。
远处是一栋超大型别墅,隐隐约约能看到屋内群魔乱舞。我哼着歌,在甜品台前观察着那些精致的糕点,马卡龙,奶油蛋糕躺在架子上,碟子里,精致得人想拍照。
手机交给刚才那位门童了,理由是“每个人都是陌生人,为了防止进一步发展,我们会没收所有通讯设备。”
哈?
去卫生间撞见的男女距离都为负了。打着party名号,明目张胆秽乱,有钱人还真会搞名堂。
反正我会一直在这,待到这个party结束。
我生平第一次参加这种富人聚会,还留有好奇,这儿看看,那儿摸摸。
不得不说,欧洲人的面包要么厚实坚硬到杀人,要么呢软萌可爱到人心里去。
我一个个看过来,蛋糕做得跟艺术品似的,连点瑕疵都没有。有钱人的生活确实,朴实中透漏着无华。
刀叉都有花纹啊,我拿起来仔细看,还是罗马旋纹,又放下。
我去看那堆垒起来的香槟杯子塔,十分好奇,这要怎么喝嘛。从旁边抽,会倒一地吧。从上面拿,我努力更。我穿着高跟鞋有170吧,还更不到最上面的杯子。
抿嘴。
不会真用来装饰的吧。
又去掀桌布,还以为是塑料桌,原来是货真价实的木头桌子。我把桌布啪得放下去,桌上的蛋糕架子摇摇晃晃,我立刻扶住。
“呼——”
我拍着胸膛,还好没倒。
顺手从架子上捡了一块草莓奶油蛋糕吃。
转头看向了远处,断断续续的篱笆墙后是一片密林,林中黑黝黝的,几声怪鸟叫。
温子仁在我心头闪过,心里发毛,啃着蛋糕,要往回走。
“hallo”
心突得一跳,我拿着半块蛋糕转身。
几十盏盏星星点点的小灯泡,只能照亮亭子里,和亭子外两步的距离。对方站在光外几步,只有一个人影。他背后是黑黝黝的密林和篱笆墙,似乎从黑暗里来。心蹦蹦跳。没有什么比身临其境的鬼片更恐怖的事了。
我想拔腿就跑。
“bistdueinelf”(你是精灵吗?)
对方一边问,一边踏进光里。
全盖脸面具,左眼有银色的树枝花纹。黑色燕尾服,红色领结,领口别着一朵艳丽的玫瑰花。
这身衣服蛮像教父唉。
我皱眉,什么时候来的?
我客气回答,"tutmirleid,ichgehejetzt"(对不起,我这就离开。)
要走。
对方叫住我,“bistdueinelf”
我疑惑,“was”(什么?)
他指着篱笆墙后的密林,“德国有一则寓言,湖泊密林中生活着一种诱人的精灵。你是从密林中跑来窥探人类生活的精灵吗?”
我捏着蛋糕,耳红。生平第一次被人夸美,还是用这么高级的比喻句。感谢大好人。
“谢谢。”我礼貌说。
“我可以请你跳舞吗?我看了你好久,你真得太美了,我都舍不得打扰你。”
这是什么艳遇场景啊,但,“我,我并不会跳舞。”我捏着蛋糕,耳根赤红。这是实话,我是真不会跳舞。你不能指望一个从小干农活长大的姑娘,会什么华尔兹、交谊舞吧。
“不会跳舞?”,他说,“密林精灵也不会跳舞。他们会引诱行人到森林深处,湖泊旁的小屋里缠绵,”他笑,“然后,精灵展露丑陋的原形,一口吃掉行人。”
嗯……我眯眼,画风不对,怎么突然暗□□起来了。
他说,“我想,我应该被你引诱了,我美丽的精灵。”
外国人挺会放彩虹屁的,一套一套整挺会。这可是德国,一向冷漠严谨的德国啊,能不能不要搞法国人那套腻腻乎乎的夸词?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不是精灵,是来参加舞会的人。”我说,“谢谢你夸我。”
“那我可以请你跳舞吗?”他边说边走入了亭子中,“精灵小姐。”
“我确实不会跳舞,如果你有兴趣,可以去前面的舞会找合适的女伴。”我把蛋糕放在餐盘里,指着远处飘忽的人影,“那里有很多会跳舞的女人。很抱歉,我要离开了。”
深更半夜,一个奇怪的男人,跟我讲暗黑的精灵。这感觉太诡异。我礼貌点头,要走。面具男抓住宋知远的外套,外套掉落。人被一拽一揽,我腰紧紧贴在他身上。
这人个子挺高啊。
我抽气,“sir”
“我想,你是人类。”他的手压在我腰上,摩挲着腰窝,“你的身体是热的,不像冰冷的精灵。”
这个人的手指很冰,我头皮发麻。这不会是,真的,暗黑精灵本灵吧。我呼吸都停滞了。
他贴近我,隔着面具闻,像吸血鬼轻嗅,“香水的气味。让我猜一猜是什么香气?玫瑰,木质,淡香。精灵喜欢玫瑰和木头味道,他们更喜欢散发着这种味道的路人。”
我咽,你是在形容你自己吗?可我嗓子干哑。我是一个唯物主义者,但,目前的状况让我脑子宕机。也许唯物主义还没有普及到精灵界,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存在违反了唯物主义法则。
他笑,“所以,你是人类,还是精灵?”
我搡着他的胸膛,“当然,我是……人类。”
我当然是人类,你是不是人类我可不知道。我有点害怕,他的身体冷得没有温度,并扼取着我的体温。
我感到冷。
他按着我的背摩挲,手指的触感让我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江河?”我用中文说。
"wer"(谁?)他很疑惑,“你的另一半么?”
他推着我到亭柱上,捏着我的脸,怒气冲冲,“小精灵,你有另一半?”
我从未这么痛恨过,自己穿一条如此暴露的裙子,赤条后背直接接触着粗糙的柱子,疼得我皱眉。
面前这位精灵男子隔着面具看我,“antwortemir!”(回答我!)
我去推他,他看到了我无名指上的戒指。
“duhasteinenmann”(你有丈夫?)他生气到极点,“dubistverheiratetweristderzerdiesesanzugsantwortemir,meinelf”(你结婚了?那个男人是谁?这件西服的主人?回答我,我的精灵。)
那就不是江河吧。
江河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ichbinsingle”我说,“ichhabekeinenfreund,ichbinauchnichtverheiratet”(我是单身,我没有男朋友,也没有结婚。)
他笑,“你为什么佩戴戒指?”
“为了防止你这样的变态。”我想抬腿攻击他的致命部位。他比我先预知到动作,身躯紧贴,腿压着腿,我被他按死在石柱上。
“小精灵,千万不要对比你高太多的男人使这一招。你大概率会激怒他,并且,承担后果。”
手在腰上滑动,露背裙太过危险。
我剧烈挣扎,“ichkennedichgarnichtdubistsexuellbelstigt!”(我根本不认识你,你这是性/骚扰!)
他收回手,笑,“vielleicht,ikharrenidee,ichhabedichinesistwiewieeinsiegermeinkleinerelf,ichwusstenicht,dassdusoschnbist,undsoruhrend”(也许,我突然有了一个主意。把你关在我的笼子里,就像…像一件战利品。我的小精灵,我从未想过,你是这么得美丽动人。)
“ihrschweine!”我挣扎,“lassmichlos!”(你这个混蛋,放开我!)
他抚摸我的脸,轻柔的。这摸脸的动作太他妈像江河了,神神叨叨还玩上角色扮演了。我用中文,“江河你别跟我整那两句洋屁。”
我抬手去揭他面具,他按住我的手。
“你在说什么呢?我听不懂。”他问我,“但,小精灵,你最好不要惹我生气。”
神经病啊。不是江河,就是什么吸嗨的瘾君子。深夜惊魂。我威胁,“你不可以对我做任何事,我会报警。”
他笑,“我当然不会对你做任何事,我不屑于强迫一个女人。小精灵,迟早有一天,你会乖乖把身体和灵魂都给我。”
中二病吗?德国也有中二病?瘾君子吸嗨都中二吗?
“梁辰!”
是宋知远。
我大声叫,“我在这!”
男人被激怒,拽着我隐藏到黑暗的篱笆墙后,他一手抓着我的手锁在身后,一手紧紧捂住我的嘴。
“他走过来了,你可以发出任何声音。不过,你这身漂亮的裙子会被我撕碎,并且,meinpeniswirdindeinervaginavergraben”我流下泪,挣扎着唔唔叫,他贴紧我,我僵住,“感知到了吗?”
宋知远绕了一圈,“人呢?怎么都不见了。”他走过来,透过我这边的篱笆墙喊,“梁辰。”
我们只隔着一道半米宽的篱笆,我甚至能看到宋知远的眼睛扫过了我,又看向了我身后的男人。被密林精灵引诱的行人,最后被吃掉。我眼泪大颗大颗落,我难道要凄惨地死在这里吗?
他贴着我的耳,用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说,“小精灵,眼泪是最好的催/情药。”
他用下巴拨下一根肩带。他的眼睛,我能感觉到,他的眼睛在直直盯着宋知远。
宋知远又低低喊,“梁辰!”
身体暴露在宋知远眼皮下,不知道是错觉吗?宋知远移开了眼睛。
捂嘴的手向下,遮住。
我眼泪落得更凶,要喊。
他捏,声音那么小,“真得不在乎吗?”
你以为我会把贞洁看得那么重要吗?
“宋…唔…”
手捂着嘴,死死的,连声音都发不出。
“不在吗?”宋知远转身,朝着另一处喊,“梁辰!”,人走远了。
我疼,也惊,更怕,眼泪如急雨。
他低声笑,“再差一点点就被发现了喔。怎么办呢?是在这里干一场,还是,”他松开了捂嘴的手,揭下面具丢在脚下,吻落在脸颊处,“等你乖乖投入我的怀抱呢?”
“为什么?”我问,“我跟你没有仇怨。”
他扯起我的肩带,笑,半抱半拖着我到了更黑的黑暗中,那里似乎是一潭湖水,湖水旁有一间木头小屋。
他打开门,搡我进去,我坐倒在地上,摔得很疼。外面有星光,我刚抬眼看清一个迷糊的影子,随后门关上。黑暗中,我被抱起来放到了一张柔软的铺中。
我绝望了。
难道真得有密林精灵吗?
他上了床榻,跪在我身侧。
精灵勾引行人至密林深处的小屋,一个先捡后杀的暗□□。
呵,起码是死在柔软的床垫上。
黑暗里,柔软的床,一个粗暴窒息的吻。
也只有一个粗暴窒息的吻。
那个吻太过漫长,长到我呼吸困难。求生本能让我不得不去回吻他来获得氧气。也许这种行为取悦了他,他贴着唇低声笑。等吻完,他跪于其上,抚摸我的脸颊,却没有任何动作。
“你想吃掉我吗?”
我问,也哭得哽咽,口腔里还留着陌生的味道。
似乎是薄荷,也似乎是樱桃。
他笑,“哪种吃掉?”
我哭,“我不好吃啊。”
他叹口气,“没有什么密林精灵,我编出来骗你的。”
“为什么啊?”
“你不该出现在这里。”他说,“可你偏偏出现在了这里。”他扯着我的手按在了左下方肋骨处,“我似乎找到了遗失的东西。”
树林外似乎有车辆的声音,他感觉到了,“我要走了”,他吻得投入,在我耳边低声说,“denkdran,dubistmeinefrauwenndudereinzigeelf,dermirgehrt”(记住,你是我的女人。不要背叛我,否则我会杀死那个男人,再把你关在笼子里成为独属于我一个人的小精灵。)
门被打开,人走了。
我躺在黑暗中,恐惧变成了嘶声力竭地呼救,“救命啊!”
我爬跌下床,在密林中踉踉跄跄向有光的地方跑,一边跑一边喊。
“救命啊!”
先是宋知远来了,他找了大毛毯包住我。
然后是警察来了。
负责案件的警察是上次开枪击毙歹徒的那位。
在例行问完案件经过后,我迫切地告诉他一切。那个戴面具的诡异男人,他对我做得一切。
警察看我,“我浏览了所有的监控记录,是你自己走到了那座小屋。没有任何人带你去。你身上也没有犯罪证据,检方不能确定你遭受到了侵犯。”
我诧异,“不,不可能,我记得清清楚楚。”
警察无奈,给我播放了监控记录。
宋知远离开后,我在亭子里东摸西掀,我吃了蛋糕,吃到一半放下,走入了密林深处。
我头疼欲裂。
警察让我签字结案,宋知远等在外面,他说,“那座小屋只是我用来钓鱼的休憩场所,平时没什么人去,也没有什么人知道。我也不太明白,你怎么会准确无误得到那里去。”
密林精灵。
真得有密林精灵吗?
我回到家,晚上睡觉,不再是血浆,而是一张诡异的面具。
那张面具在我耳边环绕,“不要背叛我,否则我会杀死那个男人。”
这件事过后的一周,接到快递员的电话。
是包裹,拆开是一张柏林美术展门票,附带一句话,“我觉得你一定是很喜欢艺术,所以想邀请你去看美术展。我在柏林新美术馆等你。”
太奇怪了。
我拿着票给室友看,“那个神秘人写信让我去柏林看美术展。”
室友看我,“他邀请你去看展,那就去柏林咯。刚好我要回柏林看望我的父母。什么时候的展?”
我看票,“周三。”
“我这周刚好没课,你呢?”
“我有,但我可以请假。”
我在室友父母家待到第二天,跟她去美术馆的途中,偶遇了江河和他的新欢,伤心之余,回到了慕尼黑。
现在看来,这是一次计划好的巧合。
江河在柏林,所以才引诱我到柏林。但应该是在美术馆碰到啊,为什么会那么巧合得在波茨坦广场呢?除非他知道我室友家就在波茨坦广场附近,我那天肯定会去逛……等等,那意味着,我身边的人,我做的每件事,都有人在看。
在德国,有人一直监视我。
这个念头让我彻底从半梦半醒的状态里清醒过来,天蒙蒙亮。
我拉开抽屉翻找那条墨绿缎面发带。
这是我离开德国收到的最后一个包裹,纸条写,“ichhabedenbandike,espasstdir”
(我在橱窗看到这条发带,我想它很适合你。)
缎面发带,剥开缝合处,银线刺着一行字。
“fure。”
赠给我的爱人,
密林中的小屋,精灵给爱人下的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