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章不当懦夫
梁辰对尹沣千恩万谢,她一直在抱歉,“谢谢你照顾我,很感谢你照顾我。我请你吃饭吧。”
尹沣承他人恩,受他人情,不好意思。
“真不用,我给你添麻烦了。”
孤男寡女十分尴尬,在林芝随便找了家小店吃过之后,尹沣抢着付了钱。
梁辰把钱转给他,说,“我找车托运回去吧,要不要帮你一起运回去?”
尹沣摸头,他都打算把车和物资丢拉萨,从林芝坐飞机回去。
这行为没什么道德,他不大好说。
“不用了,我自己找托运吧。”
梁辰说,“那好吧。”
梁辰火车回拉萨,他借口在林芝多逗留两天,下午就回了上海。
回到家,正打算按指纹开门,门打开了。
尹沐。
尹沣先是惊讶,然后不咸不淡地问,“你回来了。”
尹沐看他风尘仆仆,又黑又糙的。
“去拉萨了?”
“嗯。”
“你今年怎么回来这么早?”
“有点事儿。”
“好吧。”
两个人没什么话说,父母都去忙生意去了,整天不在家。家里多出了一个活人,让尹沣感觉不自在。尹沐出国九年,尹沣也就过年见一见尹沐,偶尔听爸妈唠叨他几句。
晚上爸妈回来,对尹沐嘘寒问暖,时不时刺尹沣两句。
“你弟弟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你将来能帮衬就帮衬一把。”
“尹沣不惹事我们都谢天谢地了。”
“你在国外吃的好吗?睡得好吗?钱还够吗?”
“学业压力大不大?”
这种话每年都要听几千几万次,习惯了。
尹沣摸摸鼻子,沉默吃饭。
晚上偷摸出去喝酒,和尹沐在车库里撞了个正着。
尹沐站在老爸那台大奔旁打电话,尹沣把钥匙揣兜里,准备走。
尹沐看见他,捂着话筒问:“你也出去?”
尹沣说,“我来地下车库转悠一圈,不出去。”
“你是不是一直在开我的车?”
尹沣摸头,“回家开一下,平时没怎么摸。”
尹沐打电话,尹沣掉头走。
家里的一切都是尹沐的,公司房子车产。
他尹沣看起来风光无限好,实际上是外人。
没什么抱怨的。
爸妈没打算生尹沣这个孩子,老妈太忙,等检查出尹沣的存在,他都四个多月了。
高龄孕妇,成体婴儿,落胎有风险,尹沣就出生了。
尹沣成长阶段赶上爸妈事业发展期,从小丢给保姆管。亲哥尹沐整天搞学习,又不怎么搭理他。尹沣小时候长得漂亮,经常被男生欺负嘲笑,回来找保姆倾诉,保姆鼓励他打回去。“打回去”三个字被老妈听见了,认为保姆教坏他,瞒着尹沣辞退了保姆。尹沣又不聪明,爸妈知道他考得没尹沐好,就劈头盖脸臭骂。
骂得可难听。
“早知道你这么蠢,就不该生下你。”
“你怎么这么笨,你就不能像你哥一样,让我省点心吗?”
从懂事起,尹沣就知道爸妈是无可奈可生下他的,他也对父母不报任何爱意和希望。
只有一个江河,没事带他玩,尹沣长得女气被小男生欺负,江河二话不说跟人干架。
两个人,算相依为命吧。
江河爸妈是科研工作者,一心扑在事业上,舍小家为大家,没时间管教孩子。爸妈为国争光,响应号召,远赴一线。大部分日子,江河在这个亲戚家留宿,在那个亲戚家小住。亲戚不好说不好管,任由江河野蛮生长。
两个没人管的可怜蛋罢了。
可怜蛋给另一个可怜蛋打电话。
“哥,尹沐回来了,我能去你那儿住几天吗?”
“尹沣,你最近不要联系我,我很烦。”
“咋啦哥?”
“尹沐和郑嘉怡搞到一起了。”
亲哥给表哥戴了绿帽子。尹沣几乎想也没想,转头到车库里,照着尹沐就是一拳,尹沐的电话飞出去好远。他捂着脸,吐出一口血,冲着尹沣也是一拳。
你一拳我一拳,两个人扭打起来,直到保姆听到动静来调节。
两个人坐在餐桌上,拿着冰袋敷脸,各占一头,相互对峙。
父母怒气冲天,老爸问都不问,扇了尹沣一耳光。
“你这个畜生。”
老爸骂尹沣畜生。
这一耳光太响亮了,尹沣揉着脸,他看老爸,眼里憋着泪,“我再畜生,我也不搞亲兄弟女人啊。”
老爸脸煞白铁青,他转头问尹沐,“这是怎么回事儿?”
尹沐承认,“我不知道那女人是江河女朋友,我刚才就在处理这事儿。”
老爸痛心疾首,“尹沐你让我怎么说你好,你,唉!”
尹沣起身到屋里收拾了衣服,塞在行李箱里,老妈看到他拉箱子,高声问:“你去哪儿?!”
尹沣说,“畜生不配待在你们家,当然是滚了呗,祝你们阖家幸福。”
老妈厉声,“尹沣!你能不能让我省两天心?你跟江河那坏种混成什么样了?”
他憋着眼泪,“妈,今天是尹沐搞了江河的女人。要是我干了尹沐干得混球事,你今天能这么沉默吗?我也是你们的儿子,你们骂我畜生,瞧不起我,干嘛生下我啊?”
“要不是……”
“要不是堕不掉你,我根本就不想生你。”
尹沣笑着流泪。
“这句话您和老爸说了十九年,我耳根都起茧子了。难道我就想当你们的儿子吗?给我开个一个小时的家长会你们说没时间,转头能统出一周带尹沐去参加这个比赛那个比赛。”
“我知道我不聪明,我没办法跟尹沐一样简简单单拿个第一,那我就活该被你们忽略吗?”
“尹沐聪明,尹沐让你们有面子,我小时候被人扒裤子羞辱的时候,他尹沐就站在一边动也不动,是表哥帮我打架的。你们却转头来打我,还指桑骂槐人江河,说我们不懂事,给你们惹麻烦。”
“我也在想,为什么你们不干脆堕了我?为什么要生下我又讨厌我?”
他死死盯着尹沐,“尹沐,你在国外干得那些混蛋事比我恶劣多了,你装什么啊。”
尹沣把门一甩。
他身上只有去西藏前套现的那些钱,这会儿花得也就只剩七百多块了。这下好了,寄生虫摆脱父母就是穷光蛋一个。
江河那里也不能去。
陈佳期那里。
他坐在行李箱上,发消息。
“陈佳期,我们分手呗。”
电话铃炸起。
“你这个混蛋,我都没有跟你闹,你凭什么跟我说分手啊?我都没有问你和那个绿茶是怎么回事?你太混蛋了尹沣,你是不是跟那个绿茶搞到一起去了,然后就不要我了。”
她在哭。
尹沣也在哭。
“我可能没钱给你买包买衣服了。”
她噎住。
“佳期,我可能没钱了,也没有爸妈了。”
他蹲在街边呜咽。
“尹沣,你别哭啊。”
“我没钱给你花了,陈佳期,我真的没钱了。”
“你别哭啊,你不是送了我好多包嘛,卖掉几个,我们就有钱了。你别哭啊,尹沣,你现在在哪呢?”
“我在上海。”
“啊?”她哽咽声里有担心,“我转五百块给你,你坐高铁到武汉来好吗?我去看看有没有票,你不要挂电话,我给你买票。”
尹沣不吃软饭,尤其是陈佳期的软饭。
他顶顶牙根,憋住哭声。
“陈佳期,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我就是不爱你了。说什么没钱都是假的,我就是不想跟你在一起了。”
语气不耐烦,脸上全是泪。
他挂掉电话,拖着行李箱在路上走。陈佳期打了无数遍,他没理,也不敢接。
电话在震天响,他压着哭声,努力向前走。
走得坚定,大步流星。
尹沣说这些的时候,眼眶是红的,声音也有些颤抖。我在看陈佳期。她扣紧了尹沣的手,定定看他。陈佳期长得真美,心疼和难过一齐出现在她脸上时,像一副玛利亚受难像。
尹沣曾经无数次跟我倾倒他的痛苦,不光是和陈佳期那一次次的分分合合,还有不爱他的父母,优秀冷漠的哥哥。
这些陈佳期都不知道。
尹沣说,一个男人是不能给爱人展示窘迫的,也不能用窘迫去束缚爱人留在身边,那很懦弱。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p在布达拉宫拍得照片。
手机弹消息,尹沣,“梁辰,你有时间吗?”
大少爷在林芝迷路了?还是被人拐了?
我不想理他。
可想想这位大少爷在医院里照顾了我几天,心有愧疚。
我昧着良心回,“有啊。”
大少爷,“梁辰,你能接我电话吗?”
我,神经病啊,大少爷又整什么幺蛾子,难不成真被人拐了?
语音通话。
我清了嗓子,干咳几声,准备捏着嗓子,问救命恩人“咋啦?”
却听见一阵压抑的哭声。
尹沣说,“通讯列表翻来覆去上千人,发现能说上话的只有梁辰。”
哇,真好,自此确定我是他废话倾倒桶,啊不,我是他爹的地位。
但,他是神经病。
一个男生给一个女生打电话哭了一个晚上,哭诉他分手多痛苦,有多么爱陈佳期,他爸妈对他多不好,到最后还问我借了两千块……是真他妈挺神经病的。
还有陈佳期,我曾一直以为她是拜金势利的小姑娘,不懂尹沣爱她什么,也惊讶过她突然的转变。
可陈佳期就是陈佳期,她本来就是我现在认识的这个,善良大方、富有同情心的绝世美女。
我开始审视我自己,也审视故事里的每个角色。
我突然想江河,那江河呢?
江河是怎么从吊儿郎当的花花公子变成如沐春风的温暖男人的?
我说,“那江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