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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九章雪落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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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直觉得,雪落白头是一件很浪漫的事。

    在陈佳期家里蜷缩了一个多月后,十一月结束了。

    尹沣来上海好多次,他每次都站在门口讽刺躺在床上的我,“瞧你那点出息,搞成这样是什么毛病?”

    我不回答,缩在被子里。

    尹沣说:“你是想当我家的寄生虫吗?”

    我不回答。

    他忍无可忍要进来抽我大嘴巴子,陈佳期拉住他,“别了吧。”

    门关上,屋外两个人在说话。

    “她就这样不吃不喝睡着?”

    “嗯。也吃,半夜起来搜冰箱。”

    “真他妈能行,我今天就去宰了那个狗币。”

    “别冲动,别冲动。”

    一个月后,陈佳期进来说,“梁辰,外面下雪了,你要不要去看一看?”

    我躺在床上,摸摸心脏,似乎也不怎么疼了。

    李佳期见我起来,她笑:“你起来了啊。”,随即又看着我,“你……”

    我说,“你能帮我化个妆吗?再借我件衣服。”

    李佳期立刻点头,“好啊好啊。”

    她给我搭了一身很温柔的知性风衣服,拉着我夸我,“梁辰,你好漂亮。”

    我笑着说,“你更漂亮。”

    试衣间里,我看着瘦到极致的身体,笑着跟陈佳期说,“失恋就是好,说瘦就瘦。”

    以前还能说小美女,现在简直像黑山老妖。

    不过陈佳期的手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功能,镜子里的女人真是憔悴又温柔。

    我说:“陈佳期,我想离开上海啦。”

    她给我补妆的手顿住,“你走了,我怎么办?”

    我说,“我去休整到年后,休整好了就回来了。”

    她要跟我拉钩,“一言为定。”

    我拉钩说,“一言为定。”

    那是一个周六。

    我坐在地铁里看着人群,在想,这座巨大的城市每天都有精疲力竭的人和撕心裂肺的故事。

    这一截车厢,该有多少人面色平静,心脏却在滴血。

    我到江河楼下,踌躇了几步,刚要走。

    “梁辰!”

    比人先激动的是狗。

    乐乐挣开绳子,绕在我的腿周边,搭爪子在我身上,想让我抱。

    天空飘着一点点雪。

    江河站在那里,雪落在他头上。

    我眯眯眼,想,是挺帅的。

    似乎过得不好的,从头到尾只有我一个人。

    我弯下腰,摸着乐乐的头,“有没有想我呀?”

    乐乐来舔我的手,激动的打转。

    还好它没有尾巴,就这个摇晃速度,尾巴都要摇成螺旋桨,一只狗起飞上天了。

    “真乖,我也想你。”

    江河走过来,他说:“你回来了。”,他又说,“你变得好瘦。”语气很心疼,“回家吧,我刚才点了茄盒,你爱吃。”

    我笑,“其实,我是来拿行李的。”

    他张张嘴,“梁辰。”

    我说,“我想着回家看看。回国这么久,我还没有见过我妈呢。”

    他上前一步拉住我的手,眼睛有点红,“不要离开好不好,我知道错了,真的。我不会再做你不喜欢的事了。梁辰,真的。”

    我说:“我不是离开呀,我只是想回家看我妈妈而已。外面太冷了,我们上去说,好吗?”

    他立刻,“哦哦”,牵着狗带我上楼。

    我在衣柜里搜到不多的几件衣服,像以往出差一样,问江河,“江河,你有没有见过我的t恤啊。”

    他坐在沙发上,看着地上的行李箱。

    我走出去,问他,“你见过我的那件t恤吗?”

    他回过神,走到卧室里帮我去翻,翻到一半,他在卧室里大声问我,“梁辰,你还会回来,对吗?”

    我整理着行李箱,“对啊,我挺喜欢上海的。”

    “那我呢?”,他说,“梁辰,我们呢?”

    我们?

    我皱眉。也许那一个月断食的日子,让我失去了已知的疼痛感。我只是感到心脏不舒服。不是疼,只是不舒服。

    我说:“再说吧。”

    应该,不会再碰到了吧。

    我手里叠着衣服,我好像也不是那么悲伤了。

    我抬起头看着他。

    江河泪流满面地看着我,我说:“江河。”

    我想说“江河我爱你”,可是,说完“江河”两个字后,“我爱你”却如鲠在喉。

    我低下头合上盖子,拉住拉链,按上锁扣。

    “我们可以抱一下吗?”他哽咽着问我。

    我提起箱子,说,“算了吧,我觉得还是不要抱了,又不是生离死别。”

    桌子上堆着很多外卖盒,垃圾桶满得快要扑出来,我跟他说,“记得扔垃圾啊。”

    我要走了。

    他喊住我,“梁辰。”

    我转身看他,“怎么了?”

    他快速跑回卧室,拿出一个小盒子,到我面前。他颤抖着身体,忍着眼泪和哭声,快速打开盒子,把戒指盒放在我手里,“梁辰,我爱你。”

    他语气哀求,哽咽到有些字眼消声。

    我咽了口口水,想说,“我也爱你。”

    可我说不出来。

    好像那一晚,我把能说的话都说光了。

    当年失去他的遗憾和悔恨,现在有了能被遗忘的理由。

    脚踏多只船的渣男,多好的理由。完全可以让大家万般同情我,诅咒痛骂江河。

    可我是怎么跟陈佳期和尹沣去说分手的理由呢?

    我说,“我不爱江河了,是我单方面的不爱了。”

    尹沣在叹息,陈佳期背过我哭。

    尹沣骂,“你是他妈的煞笔吗?不爱能把自己搞成这样?”

    我不爱了吗?爱的吧。

    我爱当年那个英俊温柔的他,爱他在我脆弱时刻给我的包容,我很爱他。

    在我所有倾诉给他人的词句里,他强大睿智,他温柔体贴。

    并非像现在,像我面前,这个哭得不能自已的、脆弱敏感的男人。

    可江河本就敏感脆弱。

    我以前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在短短半个月就移情别恋,我现在懂了。

    我爱的江河,是我幻想出来的江河。

    我很痛苦,我需要被庇护,刚好江河在。

    就刚刚好,他在。

    我把对另一个人的爱而不得,转嫁在他身上。

    所以,面对现在的江河,我不那么爱了。

    不是我坚强,不是我独立,是我清楚地知道,我爱的人,是他和我一起用谎言堆砌出来的完美塑像。

    我无法全身心爱上真实的他。仅此而已。

    好悲伤,也好矫情啊。

    我在那一个月,无数次劝自己,这个江河那个江河有什么区别呢?你怎么会这么矫情?

    不行啊。跟现在的江河在一起,我总是憋着一口气啊。

    时间不会冲淡感情,会让裂缝变成沟壑。

    江河在对岸,我在这头。

    我笑着还给他,拉着行李跟他告别,“再见啦。”

    乐乐蹿出来,扯着我的裤脚往屋里拉,我弯腰拽出裤脚,摸摸它的头说:“乖,回去吧。”

    关上门,我松了口气。

    很快,就会有人填满我的位置,不是吗?我想,算啦,就当又爱错了一次吧。能怎么办呢?向前看吧。

    我绕着熟悉的路,走出小区,拦了出租车。

    城市的巨大楼宇在雪日如此宏伟巨大,像我抵达上海的八月底。阴云密布。我把头抵在车玻璃上,想江河。

    他会用多长时间来忘掉我?一年,或许半个月。他身边很快就有了新的女孩子填补我的空缺。他妈妈那么焦急着让他结婚,应该,等我回来,或许就看到一张请柬。

    那挺好的,也本该如此。

    江河,赵柯敏,对我来说,都一样。

    还会回来吗?我看着窗外闪过的楼宇和高架桥。

    我打开手机,我和江河的聊天记录只有两句话。

    “请假,回家。”

    “江河,我和你分开一段时间好吗?给彼此一个缓冲的机会。”

    好吧。

    我这句话,算是分手吗?

    应该……算吧。

    那行,分手了的话,就不要留着前任联系方式了吧。

    我犹豫了一下,点下删除。

    到达机场,雪停了。

    飞机延误两小时。

    我突然记起来,自己还穿着陈佳期的衣服。

    “我把你衣服穿走了。”

    “没事儿,尹沣报销了。我有事儿,就不去送你了。你回来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一定去接你。”

    “好。”

    飞机起飞。

    我捂着发痛的耳朵。

    嗓子又胀又干。

    我睡着了。

    “梁辰,你愿意嫁给我吗?”

    是江河,他站在我面前。我穿着婚纱,他穿着西服。

    我说,“我愿意。”

    他笑,“那我们要一生一世。”

    一生一世啊。

    我想,一生一世啊。

    江河啊江河,一生一世是如此得艰难。

    “我爱你。”

    我对着空气呢喃出这四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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