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海港与船
我并不讨厌陈佳期。
没有人会讨厌大美女。
我是文学生，读过几千本书。我留过学，懂中英德三门语言。可面对现在的陈佳期，我的语言系统彻底丧失到三岁之前。
没有一个词能形容陈佳期有多美，只能说，她很美。
她很美。
美到人失去形容词。
从前的亚文化压住了她六分美色，而今纯欲风就是显得她十二分美丽动人。
动人。
一个太美的女人只要坐在那里，就很动人。
动人是最动人的形容词。
很动人，也很冻人。
江河那双狗眼死死粘在陈佳期身上，全然忽略了他躺在病床上的未婚妻，我。
太冻人了，我眼里嗖嗖冒着寒气，寒气化成冰锥，一簇一簇射向江河。
好想垂死惊坐，飞踹江河一脚。
狗男人后悔了吧!
迪士尼里逞什么英雄装什么情圣？就该拉着美女的手双宿双飞，留我和尹沣嚎啕大哭。
我打着点滴，还很虚弱，翻身都有问题，没有力气飞踹江河。
医生说:你女朋友有轻微的焦虑症。
江河:嗯。
一双狗眼里，闪亮光芒消失了。他最近想方设法在套上扎眼，想奉子成婚。笑死，直接拒绝其靠近我。狗男人。
不过，焦虑症，心悸而晕。
不可思议。
全世界都能焦虑，唯独我梁辰不能。
陈佳期起身走到我身边，急诊室十三个人眼神也随她行动。
那张动人的脸蛋接近我。
我又赞叹，陈佳期真得太美了。
美得她靠近我，我呼吸都停顿了。
“我在上海找了份工作，做主播。”她说，“你不介意的话，我周末找你去逛逛街。”
我呆住。
一个月前，我尖酸刻薄，她怨毒仇恨。
一个月后，我卧倒病榻，她喊我逛街。
这怎么看怎么有点……画风诡异。
像二次元破壁到3d，皮卡丘长了毛，小智变黑人。
江河替我婉拒，“她周末没时间呢，跟我在一起。”
我想杀了江河。
“谁说我没时间，我要陪美女逛街。”这种话，不大好说得出口。
江河恬不知耻地看陈佳期，意味着他即将背叛坚贞不渝的爱情。
我恬不知耻地看陈佳期，意味着我不仅背叛了坚贞不渝的爱情，还背叛了高水流水的友情。
友情啊。提到这个我想起来了，那座英俊的高山、那条俊美的流水为什么没跟着他坚贞不渝的爱情？
我问，“尹沣呢？”
陈佳期理所当然，“上次在上海就分手了啊，你男朋友看着我们分的。”
狗眼瞪大，我去看江河。
江河有些尴尬地笑，他点头，“尹沣不让我跟你说。”
江河和尹沣这两个狗东西，是什么时候站成了一条线的？尹沣究竟是我朋友，还是江河朋友？好嘛，他两站在一起，两帅哥也不是不行，还有点诡异的般配。好嘛，原来我是同妻。
同妻问:“他没有联系你吗？”
另一个脱离苦海的同妻:“有啊。我最近有把欠他的钱都还了。”
我:陈佳期，你变了。你不仅变成大美女了，还变成终于能自力更生的大美女了。
身为半个人民教师的我，看到迷途知返的你，感到万分欣慰。
陈佳期，“有时间给我发消息，我刚加了你微信，你记得同意一下。”
红唇粉腮冷白皮，黑发细腰飘摇摇。
人都不见了，所有人还在直愣愣看门口，包括江河。
狗男人，好家伙，看美女是吧!回去跟乐乐睡狗垫吧!连沙发都没你的份!
晚上要睡狗垫的男人说:“哇，太不可思议了，她现在可以去当明星拍电影。”
我阴阳怪气，“后悔了吧？”
江河狗头直腰，“不后悔。你都不喜欢尹沣那种帅哥，我就不会喜欢陈佳期这种美女。不过，陈佳期真得太漂亮了!”
我脑门疼炸，“我要喝芋圆奶茶，你快滚去给我买!别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烦人!”
江河立刻笑呵呵滚出去给我买奶茶。
小实习生坐在凳子上，一直震惊。
其实，本章和上章加起来，最该焦虑的人应该是她。
小江总和组长姐姐是男女朋友，她和三个关系复杂的人在吃饭。她目睹了修罗场，看到了大美女，组长姐姐晕了。
现在那个和煦、温柔、还霸总的小江总，在现实里是如此憨批、丢人、纯傻蛋。
她的世界观都崩塌了吧。
好可怜，都怪狗男人平时太会装了。
我说:“你别怕，小江总在家的地位还不如一条狗。”
小实习生“啊”了一声，说:“姐，我还以为小江总会找刚才那位大美女呢。或者大帅哥。”
我不是大美女，也不是大帅哥，对不起天更对不起地。
我揉着疼痛的头，“这就要怪小江总了，他哪哪都好，就是眼瘸。”
小实习生羡慕，“姐也很好看啊，很温柔很漂亮，重点是姐的男朋友都长得好帅。”
我劝她:“男人十帅九渣，还有一个是痴呆。我前任渣男，我现任痴呆。”
知道她失恋，又说，“痴呆帅哥也马上轮到你了。”
小实习生害羞，“我觉得，我还是找个普通点的男生就好，太帅了驾驭不了。”
我说，“不用驾驭，帅哥爱你的时候，他们会主动变成痴呆。”我又加了一句，“比如小江总就是。”
当年的小江总，真霸总上身，又帅又性感又体贴，唉，现在就是网瘾少年、痴呆男人、炸厨房的罪魁祸首。
小实习生眼眶红红:“小江总好爱姐啊，我从来没见过小江总那么担心过一个人，抱着你都急哭了。小江总啊，他在公司，就像一根箭在弦上的箭，绷得紧紧的，随时准备发射。这么一说，我也发现了，小江总在公司最放松的时候，是来跟姐说话。你们俩吵架也好，讨论公事也好，两个人都散发着一种莫名其妙地和谐感。真好啊，姐。”
我:“哦，那他真是狗男人，平时在公司竟拿上司身份跟我耀武扬威。”
小实习生问我们相爱的故事。
我笑着跟她讲我们是怎么认识的，相爱的，重逢的。
我刻意规避了眼泪、怨恨、撕扯、剧痛，用尽我能想到的最赞美、最温柔的词汇来描述这一段爱情故事。
故事里，只有暗恋热吻，只有相互惦念，只有久别重逢。像一篇结局过程甜蜜、结局圆满的童话，“从此以后，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全文完。
小实习生说，“哇，你们好甜啊。姐，你也好爱小江总。”
我说，“我爱他啊。我当然爱他了。”
江河站在门口，泪流满面，他抹了一把眼泪，提着奶茶走进来分发给我和小实习生。
奶茶搁我手里，他忍着泪咬牙切齿说了句，“我也爱你。”，匆匆走出去。
我和小实习生，面面相觑。
从前江河是一座巨大的海港。
在他眼里，我只是在风雨交加下，一个急需庇护的可怜蛋，于是腾出一小块船位让我躲避。
我以为藏在羽翼之下，不受风雨侵蚀的庇护就是爱。所以，我爱江河，我离不开他。
可海港太过包容太过强大，许多巨大游轮停靠，也在庇护更多孤独小舟。
一艘船离去，另一艘船填补。
船位不属于我一个人，也曾难熬过、愤懑过、怨怼过、痛哭过。
我没有哀嚎祈求江河只属于我一个人。
我选择转头上路，闯过滔天巨浪，闯过漩涡暴雨，驶向一座大陆。
而后，孤舟变成一座小海港，接纳避雨的小船，年复一年后，海面驶来一座破旧的小船。
是他。
他说，我想在你这里躲避风雨。
我说，好。
他说，你能和我一起穿过大海吗？那里有我的海港，没有船停留。
我也说，好。
海港作船，船作海港。
我们容纳对方在怀里避雨，也愿意和对方一起穿过暴雨巨浪。
我们是两艘船，也是两座海港，可以有一生一世。
晚上九点半，我们还缩在沙发上看欢天喜地七仙女。
江河特地买了我爱吃的泡芙，一口口喂我。
他像得到新玩具小男孩一样，反复追问我是不是真的。
“老婆，你白天说得都是真的吗？”
我吃掉他手里的半个泡芙，口齿不清地说，“是啊。”
他嘿嘿一声，端起茶杯喂我喝茶。
又问我，“老婆，你确定你说的是真的吗？”
我烦死他，“兄弟，你今天都问了八百遍了。我说是是是也八百遍了。嘴皮都说累了。”
他嘿嘿嘿傻乐。
过了一会儿，又开始，“老婆，真的吗？”
我恶狠狠说，“假的!”
他又傻乐，嘿嘿嘿笑了几声。我赞叹，好好一个帅哥变痴呆了。
他突然说，“老婆，我好爱你。我们好像好久没有认真接过吻了。我能吻你吗？”
那真是一次让我毕生难忘的吻。
气温骤降的上海，一对男女在沙发上温柔拥抱。
他们紧闭双眼，嘴唇相叠，互相交换舌头，又互相吮吸吞咽口水。
分开，两个人红着脸喘着粗气，紧紧盯着对方，又吻到了一起。
力气大得仿佛要让对方融入身体。
真好。
我爱你，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