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修罗场
“我最近老是做梦，是不是老年痴呆的前兆。”
我放下手机，郑重其事翻身跟江河说。
网瘾少年江河一边打游戏一边翻身背对我，乐乐睡在我们中间，哼哧哼哧的。
“我给你说话呢，你听见没？”
“老年痴呆要得，也是我先得。你才几岁啊？”
他按着手机屏幕，孙悟空放大招呢。
也是，网瘾少年才容易得老年痴呆，我这种整天动脑的美女才不会得。
想了一下，要是江河老年痴呆，流着口水，坐在轮椅上。
我阴测测地说:“要是你得了老年痴呆，我就把你丢养老院，然后跟别的小老头跳广场舞。”
江河学着电视剧台词，恶语相加:“你这恶毒的妇人!”
今天周六，遛狗人江河风雨无阻六点半起床，带狗晨跑，八点回来睡回笼觉，十点醒来打游戏。
懒猪如我十一点才从被窝里爬出来。
江河这个狗东西什么都行，就是不会做饭。
我起床刷牙，让他顺手煮个牛奶粥。
米是我放的，水是我填的，牛奶是我倒的。
千算万算没有替他开火。
他开了大火，锅扑了，还焦了。
屋子里一股焦毛味。
做错事的人一边刷锅一边道歉，“老婆，对不起。真得对不起。”
态度诚恳，我原谅他，并大发慈悲请他去吃昨天吃得日料。
那家日料口味很适合江河，他一定会喜欢。
江河听到我说请客吃饭，突然脑子抽风，说:“老婆，我们去吃南京大排档吧。”
“南京大牌档有什么好吃的？”
我不懂江河的品味。
江河声色有几分忧郁，他说:“就要吃。”
我化妆，投过镜子看到江河一张帅□□脸上忧郁的表情，微微叹气，“吃吃，就吃吧。”
我们分手前吃得最后一顿是，南京大排档。
王府泡椒鸡，酒酿圆子，还有七八道菜，是我请的。
怀念过去只会伤神，爱这种东西，越怀念越心酸。
江河是比我更敏感脆弱的人，他很容易陷入怀念，又很容易陷入自责。
我们重逢后，他始终对过去耿耿于怀。
仅仅一句话，一个杯子，一条毛毯，他会神色落寞，立刻转头跟我道歉。
小部分时候，我逞着江河的愧疚，要求他送我花送我包。大部分时候，我因为他难过而心酸，也会刻意开玩笑，让他开心点。可越开玩笑，江河越伤心。
他不会哭，会红着眼反复叹息，一声一声，让我心底发酸。
那就任凭他怀念了。
江河容易耿耿于怀，那我会陪他释怀。
他包容我的敏感，我也包容他的敏感。
生活嘛，包容包容就过了。
坐在南京大牌档门口，我开始后悔我这么包容。
赵柯铭，坐在门口的位置，背对着我们在吃饭。
时隔多年，他还是人模狗样，油头眼镜卫衣牛仔裤，港风气质男。
江河很快顺着我的眼神，也看到了。
另一只雄性入侵领地时，领主会进入战斗状态。
江河咬着牙，浑身紧绷，死死握着我的手。
江河和我对视。
我们是相爱多年的老夫老妻。
我放了个屁，江河都知道我吃了什么。
我也同样。
现在，此刻，江河眼神里飘出一个字，“走？”
我立刻点头如捣蒜，嗯嗯嗯赶紧走啊。
江河拉着我的手就走。
“姐？!小江总？!”
两人手如触电般松开。
夫妻本如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小江总手揣兜，得体地笑，“啊，你也来吃饭啊。好巧。”
我抓着包也笑，“哈哈，真巧。”
小实习生在楼梯口看着我们俩，“小江总你们？”
小江总演技尴尬，“啊？我也来吃饭啊，这不是刚好遇到小梁了吗？你说是吧，小梁。”
我哈哈干笑了两声，“是啊是啊。”
背后有一声喊，“梁辰？”
赵柯敏，死渣男，吃饭也没能把你那张狗嘴堵上!
我头皮都麻了。
我忍着头皮发麻，瞥了眼江河，他的笑容僵在脸上。
修罗场啊修罗场。
小实习生说:“姐，你刚才是和小江总牵手吗？”
我和小江总同时摇头。
小江总:“不，没有。”
我跟着点头，“你看错了。”
小实习生要说什么，赵柯敏走过来，“梁辰，好久不见。”
我转身，声如洪钟，“好久不见。”
赵柯敏看我，又看江河，“这位是？”
小实习生插话，“是我们公司小江总。”
我点头，极速确认。
江河伸出一只手说:“你好，我是江河。”
赵柯敏也伸手握住，“你好，我是赵柯敏。”
两人握手。
电视机切到动物世界，两头雄狮在低吼，互相警告对方。
赵柯敏比江河矮半个头。
长得高就是好啊，身高加成，气势碾压。
赵柯敏先放开手，他说，“很高兴认识你。”
江河，“嗯，也很高兴认识你。”
我松了一口气，在心里给江河鼓掌。
小实习生说，“既然都认识，一起吃饭吧。”
我他妈，我请你吃饭，你却要害我啊!
赵柯敏，“好啊，一起呗。”
江河挂起招牌和煦微笑，“行。”
我，“还是算了吧。”
江河对我笑，笑得我毛骨悚然。
我退后两步。
江河笑着说，“小梁害羞什么？碰到碰上了，那就一起呗。”
我们走进了南京大牌档。
一张四方桌，大家不知如何落座。
赵柯敏不知道为什么发疯，他伸手，攥住我的手腕，拉着我到他身边。
他理所当然地说，“我刚好就是等梁辰呢，她是我女朋友，跟我坐一起吧。”
我:“？”
江河:“？”
小实习生，“姐，你男朋友好帅。”
是啊，江河眯着眼微微发怒的样子好帅。我想。他好帅哦，我眼光太好了。
江河压着嗓子说话，声音低低的。
“梁辰男朋友对吧!久仰大名。我是梁辰未婚夫。”
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狗男人，气泡音太恶心啦。
可我已经来不及骂江河了。
我看到小实习生震惊地长大了嘴，也看到赵柯铭诧异后怀疑的眼神。
我一时搞不清自己究竟是同妻，还是赵柯敏的女朋友，还是江河的未婚妻。
在这个瞬间，我脑中播放了一千遍恭喜发财的歌声，一万遍刘德华向我作揖的场面。
陈佳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她像只斗兽一样站在我面前，拿起桌上的西瓜汁杯子，泼了赵柯铭一身。
很多人在探头观望，很多人在窃窃私语，赵柯敏惊呼，江河在冷笑，小实习生不明所以，陈佳期转过身对我说，“你没事吧？”
陈佳期为什么在上海啊？
不过她真的好美啊，黑色大波浪，□□色缎面吊带裙。
太美了，我都弯了，让江河当同夫。
真好啊，南京大牌档真有魔力，大家能欢聚一堂。
场面混乱到大脑无法处理信息。
陈佳期说，“唉!”
江河喊，“老婆!”
赵柯敏叫，“梁辰!”
小实习生呼，“姐!”
我晕了。
丢死人了。
我竟然晕了。
一直以为，我再次见到赵柯敏，一定会像美少女战士一样，代表月亮消灭他。
但我晕了。
晕得毫无风范。
我曾在大西洋看鲸鱼出海。
巨大的鲸鱼离我五米跃出海面，带出的咸腥海水砸在我脸上。
我依旧面不改色，拿出手机拍了视频。
我曾在德国路遇抢劫。
跟劫匪周旋五个小时，最终警察开枪，劫匪的脑袋在我面前开花。
我任就面不改色，回宿舍啃了块大列巴。
……
我短短23年的人生里。
走过南闯过北，上过刀山下火海。
干过天日过地，黛玉倒拔垂杨柳。
脸皮厚度不敢说天下第一，起码一代宗师。
我一直以为我无坚不摧、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是哪吒闹海三头六臂，是大闹天宫金刚不坏。
但是，但是，但是，本该是殴打前男友的时刻，我晕了。
我晕了。
rnm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