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爱如潮水
上班真得令我痛苦。
我坐在凳子上,死死盯着电脑右下角的表,等着最后五分钟结束,冲去教培机构给学生上德语课。
我是外贸公司专聘的英德两语翻译,有工作的时候忙得不可开交,没工作的时候按点下班,去教培机构兼职德语老师。
正儿八经的老师,我大二就考了教师资格证。
一个月三堂语法课,3000块钱。
知识就是力量,知识就是金钱。
江河走过来,把一杯星巴克美式咖啡给我,问:晚上有时间吗?
我翻了个白眼,心想,有没有时间你不知道啊?
但我说:没时间,和男朋友去看电影呢。
男朋友三个字,说得咬牙切齿。
江河点头。
“嗯,我还寻思着留你加班,翻译一下昨天的商案呢。”
我说:“没时间,身强力壮的男朋友等着呢。”
身强力壮四个字,咬牙切齿。
江河点头,“嗯。要不要明天请假,毕竟你男朋友太身强体壮。”
他把“男朋友”和“身强体壮”咬的比我还切齿,旁边的实习生都看过来了。
17:30。
我站起身,把充电线拔下来塞到包里,说:“江总要没事,我先下班了。”
江河说,“外面可能要下雨,记得带伞。”
我说,“谢谢江总。”
上课的时候,上到时态,我跟学生强调,德语中没有将来式态,一般会用现在时来表达将来。”
“morgenfahreichmitdemzugnachberlin”
这句话的意思是,明天我要坐车离开柏林。
我看着课件上的这句话一愣,脑中是柏林至慕尼黑那趟火车上呼啸的风,还有泪流满面的我。
“老师,那是不是有专门的词组来表达将来发生的事啊?”
我回过神,说,“是,有的。比如这句话里的morgen,是明天的意思。”
morgen,明天。现在就是明天。
下了课,果然飘了一些小雨。
我撑开伞看着高架桥上滴落的雨珠,我走上楼梯站在二楼给江河打电话。
新世界门前有人走过,电话没人接。
我还在纳闷,这狗东西不接电话是找哪个小妖精厮混去了。身后有人说,“我怎么没见你那身强力壮的男朋友带你去看电影啊?”
我转头,“本人出轨上司,他气跑了。”
江河嘁了一声,走过来,把手里的棉毛衫给我穿上,“冷了吧。”
他给我系好纽扣,一双温暖的手握住我冰凉的手,拉着我下了旋梯,我们撑着伞走过街头,到了某商场的地下车库里,开车,去电影院。
一路无言。
电影院里,放着贼他妈无聊一爱情电影,我吐槽:“这男的是不是有病啊,喜欢就去追得了,干嘛期期艾艾成这样?”
江河把爆米花塞我嘴里,让我闭嘴。
说实话,当年的江河,是挺期期艾艾的。
他在街边站着,定定流泪,任由我在他面前嚎啕大哭,也没有上前半步。
看完电影出来,我忍着rnm退钱的冲动,牵着江河往外走。
我们在日月光那片儿住,对面就是田子坊,两个人牵着手走在田子坊里,有小情侣在拍照。我看到后,觉得十分欣慰和羡慕,转头对江河说,“江河,我爱你。”
明明是小小声嘀咕,江河的手攥紧,他说,“我也爱你。”
走到一家旗袍店,我眼睛一花看到一件蓝绿色的旗袍,脚步一转拉着江河进店。
“多少钱?”
“800。”
我脑门黑线,你直接去抢得了吧。
江河,“可以打折吗?500。”
对方,“可以。”
帅哥有帅哥的好处,江河凭着一张帅□□脸恬不知耻地让女店主给他打了好多折。但是,还是很贵,货不值价,我拉着他要走。
江河岿然不动,掏出手机付款。
拎着袋子出来,我骂他,“你干嘛啊?那么贵?平时又不穿。”
他低头在我耳边说,“谁说平时不穿,你今天晚上穿给我看。”
旁边经过的人可能听到了这句话,转头看着这位帅哥,然后看我,神色暧昧。
我几欲遁地。
江河,你这狗东西三年不见,怎么变得这么饥渴啊。
晚上回家,扭扭捏捏穿着旗袍出来,旗袍紧紧贴着皮肤,叫我感到不适应。
江河昨天应我强烈要求剪了一个美式短发,戴了金丝边眼镜,穿着衬衣西装裤坐在老虎凳上看书,旁边开着一盏台灯,眼镜片在眼下一片阴影。
真像斯文败类。
我说:“江河,我好了。”
江河抬起眼看我,上下看,我叫他看得脚趾都拧在一起,我说:“不好看我就脱了。”
他脸皮如城墙厚,“过来,我帮你脱。”
他按着我,咬牙切齿地说,“你身强力壮的男朋友知道你被上司干得说不出话吗?”
狗东西,挺记仇。
明明是他自己说不要在公司里暴露关系的。
他围着浴巾站在床前,把水递给我。
“上司好,还是你男朋友好?”
我喝了一口水,瞪他,“滚。”
他躺在我身边,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低声哼着歌,“你可知道这样会让我心痛。”
是,爱如潮水。
我抱着手机玩消消乐,“你怎么唱这歌?”
江河单手抱着我,“那年从柏林回来的时候,我就在听这个歌。”
他把手机接过来扔到一边,拉着我的手贴在他胸膛上,低低唱,“既然爱了,我就无怨无悔,再多的苦我也愿意背。”
他的眼在黑暗里对着我,里面有光也有眼泪。
“对不起。”他说。
这是一声迟到很久的道歉。
手下的心脏通通跳着,我说,“江河,你还挺会的。”
夜里做梦。
和江河不联系的一年整,我在柏林和室友逛街,看到江河牵着一位女士的手走在街边。
我不管不顾冲上去,质问他,你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突然不联系我了?是不是早就劈腿了?
那位女士挡在他面前,一巴掌扇在我脸上。
众人惊呼,我感到丢脸,埋着头就走,走了几步却悲上心头,蹲倒在地嚎啕大哭。
江河在我身后站着,看着我哭。
到最后,是我室友扶起我,带我离开当场。
我还记得那天是一个晴朗的天气,波茨坦广场人来人往,我哭到不能自已。
在回慕尼黑的那趟火车上,我想给江河发消息质问他,为什么?为什么不联系我了?到底是为什么这么快忘掉我,就爱上了别人?
痛哭中打了很多字之后,默默删掉了。
我靠着室友的肩膀,哭得哽咽抽泣。
我明白,爱这种东西,就是一方唱罢一方登场。
我没有让江河等我,江河也没有说要等我,他来德国不是找我,是为了新的爱人。
在我们还恋爱的日子,我曾无数次因想他而崩溃,我无数次想告诉他你能不能来见我一面?或者你说我去见你一面也好。
可江河没有说,我也没有问。
两个演哑剧的人,多么悲伤的爱情。
“我再也不愿见你在深夜里买醉,不愿别的男人见识你的妩媚,你该知道这样会让我心碎。”
爱如潮水,潮水涨退,多少情人死于沙滩或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