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跨年夜
“程瑾瑜！别忘了，跨年夜一起放烟花。”
“好。”
程瑾瑜不着痕迹地敛起眸光，随后漫不经心地将抱着吴漾的双臂收回，恢复清隽的模样。
他目送吴漾的车子远去，直到消失在黑夜里。
她很疲惫。
他知道。
跨年夜那天放烟花，更像是吴漾的期盼。过去的那段时光里，每一年他们几个都会跑到江边去守着零点，放烟花，放许愿灯。
如今，却成了他们见面的理由。
吴漾，如果得到一切的代价是失去你，那就证明程瑾瑜失去了一切。
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
“喂？”
“姐姐，去哪了？”电话那头，是江湫着急的声音。
“你不用过来。”
“…早些回来，我等你。”江湫轻叹，却也妥协。
京城的一草一木在吴漾的红色轿跑旁呼啸而过，她将不停震动的手机干脆关了机，车子鬼使神差得向着西城的方向前进。
月光散落在西城的每个角落，院中的湖畔早已干涸，数不尽的鲜花凋零枯萎，就连边知珩最喜欢的喷泉，也朽木得不成样子。
我按下指纹，走进正厅。
这里的气息如从前般平静，我抚摸这里的一切却又感觉不到一点温暖。落地窗前的摇椅依旧沉重得摆放在那，我又坐在那，半倚在窗前，浅浅咬着烟蒂，在那飘渺的朦胧烟雾中，仿佛看到了边知珩的身影。
“都告诉你会晚点回来了，天都快亮了你还在这等。”他笑着，两手插兜，吊儿郎当的模样，状似不经意地凑到我跟前搭话，视线却紧紧锁定我的脸庞，眸底是浓厚的情绪翻涌。
“边知珩……”我望着他喃喃自语。
“吴漾，你一定爱上我了吧，不然怎么总是看着我的脸傻笑？不过吴漾，我暂时还没有成家的打算呢，你也知道，像我这么帅性格这么完美的人追求者可是很多的，哎呀，你别哭呀，我当然最爱你了，我只爱你，吴漾。”
“吴漾，我说过的，除非我想死，不然没有人能让我死。我呢，便是要一直陪着你，给你这个爱哭鬼擦眼泪，总有一天呢，你也会被我感动，然后，毫无保留得爱上我。”
“边知珩…”
“下辈子，下辈子你一定会至死不渝得爱我，对吗。”边知珩眼中泛起涟漪，嘴角上扬。
“知珩…求求你…”
“吴漾啊～真的到了无路可走的地步，你就做你自己吧，做你想做的一切～”
沉默片刻，我勾唇自嘲一笑，笑着笑着，眸底却又浮上了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泪花。
再抬头，边知珩早就消失不见。
而出现在我眼前的，却是鹿初。
他无声地笑着，从口袋中将手伸出，握住我的手，抓着她嫩白的指尖细细地摩挲着。
“回家吧…”他说。
我的身体顿时像被抽干了血液一般慢慢蜷缩在一起，血管里没有足够的液体回流至心脏。强忍的眼泪克制不住地涌了出来，右手紧紧地捂住心口，鹿初的话像一把刀子，狠狠的刺在了我的心里。
“哭吧，吴漾，哭出来就会好过点。”鹿初将我的身子揽进怀里，我贴近他的身体，透过单薄的衬衫，我感受到他没有愈合的伤口正在作痛。
边知珩，这么久以来，我一直都活在你离开的阴霾下。
我早就忘了你口中明媚灿烂的吴漾该怎么去活。
或许吧，是你带走了那个吴漾。
那天晚上回去后，我将戴之茹留下的信封拆开。
她的话很短，可每一个字每句话，都深深印在我的脑海中。我将那封信合起来放在手心中，久久不能平复。
我这一生遇见过很多人，他们或许经过，带给我教训，又或是礼物。我经常感激他们，用不同的方式让我成长得更好，让我坚强让我屹立不倒。
而戴之茹的信，将我所有不堪的过去和难忘的记忆重叠，一一细数着它们所存在的意义价值。
这些年来，从未有人对我做过的任何事评价，只有我自己，不停得猜忌怀疑和否定。这些全部汇成一种自我惩罚的方式，让我在过去的日子痛不欲生。
我曾经也因为我内心强烈的占有欲而不得已拆散过很多恋人，我通通都没有感到自责，而这些带给我的只有数不胜数的优越感。
可我并不是诚心想要赶走戴之茹，我并不讨厌她，甚至，我认为，如果他们相爱，我会好过。
如今她用她的牺牲用尽全力得教会我一个道理。
她使我面对我悲哀而孤独的人生。
天亮了，我走进鹿初的房间，他似乎是早就预料到了，早就靠在床边等我。
“你爱我吗。”我问。
“爱不爱，不是那么重要。”他伸出手抚摸我的头发。
我便明白，这句话不论我问他几次，就算问他一辈子，他都不会回答，更不会对我说，我爱你。
可他爱我吗。
是的，他爱我胜过爱自己，爱这世间，爱万物。
他的爱，不少于任何人，任何人。
人来到这世上，很多东西都没得选。就如同吴亦涎，他生来就背负着责任和使命，他必须去做。如同我和朴灿易相爱的那些年，无休止得折磨。如同鹿初，只能出现在我破碎不堪的世界。
鹿初说的对，我的爱会让人飞蛾扑火一般断送性命，会让人痛不欲生，生不如死，我的爱，会致人于死地。
可他总是在我看不到的地方，蹲下身，捡起如同碎片一般的我，嘴里还念叨着，这一片是我的，那一片也是我的。
每一片他都格外珍惜。
“什么时候放下都好，发生什么我都在你身边。”
鹿初，是谁要你这么无私的啊…
跨年夜那天，程瑾瑜和林竞哲的车准时停在门前。
“衣服穿好。”鹿初为我带好围巾，叮嘱我早些回来。
到了江边，我看到朴灿易的车早早停在那，他的脚边，摆放着各种烟花。见我们来了，他将手中抽到一半的烟扔进河里。
“到这么早。”林竟哲停好车后，便率先跑到朴灿易身边帮忙布置烧烤架。
“你小子消失大半年，还以为今天也看不到呢。”林瑾瑜牵着我的手走近。
“听起来像不欢迎我似的。”朴灿易倒也没生气，将手中的啤酒扔向程瑾瑜。
“嗯，情敌见面嘛，难免有些不愉快。”程瑾瑜笑了笑。
“少来了你。”我暗暗掐了他一把。
“好啦～时间还早，给你烤鸡翅好不好呢？”程瑾瑜嬉皮笑脸得揉了揉我的头发。
“好。”
十二点的钟声响起时，京城的夜空中出现了千万种绚烂夺目的烟花，整个京城都充满着烟花在夜空中绽放的响声。喧闹倒也热闹。
那一刻，我听见朴灿易说。
吴漾，新年快乐，冲着烟花许个愿吧。
我笑着摇了摇头说，我的愿望从未实现。
他转身小心翼翼得将我拉进怀里，试探得问我，我们都会幸福吧。
我说，会。
“漾漾，新年快乐！”程瑾瑜冲着我跑过来，一把将我抱起，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
“吓死我了程瑾瑜！”
“岁岁平安，漾漾！”林竟哲将手中点燃好的仙女棒放在我的手上。
“新年快乐！林竟哲！”
那一晚，程瑾瑜不知怎的，将自己喝得烂醉如泥，整个人像树懒一样挂在我的身上，嘴里还一直不清不楚得嘟囔着什么。
“漾漾～你不许走！你不许走！听没听到！明天…明天我还要见到你！”临走前，程瑾瑜晃晃悠悠得指着我说道。
“林竟哲，我送他回去吧，你回去开慢点。”我从程瑾瑜口袋掏出车钥匙，将他摔进副驾驶，关上车门。
“我给江湫打过电话，他在瑾瑜家接你。”林竟哲。
回去的路上，程瑾瑜四仰八叉得躺着，一直吵着说难受，要抽烟。
我无奈，将车停在路边，从程瑾瑜车里翻出烟来，放在他的嘴边。
“喏，抽吧。”我叹气。
“吴漾，我最喜欢你陪我抽烟了，总感觉回到了那年高中。”他吐出一团气来，笑着说。
“快抽快抽，抽完回家。”
“嘿嘿……吴漾，我更喜欢每次喝多了你都在我身边照顾我，所以呀，我过去总是将自己灌醉，就是想再见到你！”
“毛病！”
“你总是骂我！吴漾，我很想你的，你看你，以前你是最依赖我的，现在竟然这么久也不回来看我一眼。”程瑾瑜闭着眼自顾自得说着。
“好了，我知道了…”
“你不知道！吴漾！你不知道！我根本不能接受你嫁给鹿初，你做了鹿初的妻子。如果是朴灿易，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可他一个凭空出现的鹿初，凭什么！”
“吴漾，我还是想我们能够回到从前的模样，哪怕我一无所有，我也想要你在我身边，想要你，难过无助的时候，叫我一声，瑾瑜。吴漾…我们，都回到过去吧…”程瑾瑜。
“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我转过头望向程瑾瑜，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嗯…不好笑…我只是想多和你说说话…我们回家吧吴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