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章 是谁都好
树叶间没有一丝微风吹过。新月如半圈金环，和着白色小花朵似的星星嵌在深蓝色的天空里。
“回家开心点了吗。”鹿初从身后绕过来，将我经常带在身边的小毯子披在我的肩上。
“你忙完了…”我尴尬得笑了笑，拽了一下身上的毯子。
“我只是没有想好如何以一个新的身份在你身边，小姑娘，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他身穿穿白色的家居服，一副神色晴朗的模样如同还在上学的高中生。
“我怕我给你的婚姻会让你在心底失望，所以…”
“你想多了，鹿初，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我说。
“我以为你会想要一个新的寄托，或者是依赖…”
“不…”她想要说话，却又再次压住内心涌动的情绪，把话咽了下去。
“你不能只把我当作一个名义上的丈夫吧，吴漾，太狠心了。”他从牙缝里冷冰冰抛出几个字，沉默得看向我，就像是一个固执的小孩子，眉毛好看得皱起。
他看着我，目光很淡，脸上似乎带着寒冰般的冷漠。少年眼眸星火旋转心事浮沉，千言万语尽在眼神中。
“你该抬起头看一看的，谁都好，不管是朴灿易还是程瑾瑜，我都放手。别再自我折磨了，你会失去你自己的。”
他丢下一句话，便站起来离开了。
“鹿初！”我回过神去喊他，却早就不见了身影。
修长的指尖轻抚口袋里的怀表，我眉眼柔和了些许。只是恍惚间突然想起，从前边知烆也这样像个小孩子对自己发脾气。我抬起头，遥望天边的云卷云舒，睁眼闭眼间却全是他深邃的眸子，他低低的嗓音，和他那带着薄茧的手，漫不经心的笑。
可鹿初不是边知烆，他不会像边知烆那样将心里的话全部诉说清楚。鹿初并不是一个需要任何人怜悯和同情的人，他的姿态总是在我之上，希望我对他顺从尊重，希望我不要处处委屈他。
可我总是觉得好累好倦，总是想起毫无保留对我付出的边知烆，想起他明目张胆的偏爱和例外，想起他总是委屈自己也要让我愉快的可怜巴巴的模样。
“吴漾。”
恍然间，边知哼身上穿着黑色的毛呢斗篷，坐在我身边。
他手上清晰得带着那枚他送给我们的婚戒。
“怎么啦？把自己困住了吧。”他轻声笑出声音。
“吴漾，我不需要你这辈子剩下时间全部用来自责，你已经答应过我下辈子要爱我了，对我来说这就够了。”
“你看啊吴漾，因为我爱你，你就原谅了我之前对你所有的伤害，你怎么这么大度啊。那你为什么不肯留给自己一个机会。”
“小漾乖…我希望，没有我的地方，你过得好。”
“所以…忘了我吧…忘了我们之间发生的一切吧，去过你真正，本应该美满的人生。”
“我不愿再成为你心底的负担，这对你我，都不公平。”
“你从未做错过任何事，是因为我爱你，成为了你的枷锁，困住你了这么久。”
“别让我去了上面也觉得放心不下你，知道吗。”
“边知珩…我不想你丢下我…”
“吴漾，我也舍不得你，我每天都很想你。可人总是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我要早点去偿还我的罪孽，下辈子才能够好好和你在一起，对吗。”
“你也希望我，活得自由自在吧！”
“去做你自己吧，我们，下辈子相爱。”
那是边知珩最后一次出现在我的眼前，我永远记得他穿着斗篷在我眼前离去的样子。
听下人们说，我是晕倒在了院子的花园里。可我醒来时，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想不起来当晚我是怎样从摇椅上走到花园中的。
窗外飘起了细小的雪花，京城的土地被覆盖上一层薄薄的海绵。我拉开窗帘，只觉得晃眼。
“好些了吗。”吴亦涎端着切好的水果走了进来。
“好好的怎么就晕倒了呢，要不要到林竟哲那好好做个检查？”他说。
“为什么同意我嫁给鹿初。”我抬眼看向他。
“在我看来，他是最好的人选。”
“你总是自以为是，你凭什么总是对我的人生，对我的选择发挥你自己的意见？这到底是谁的人生？”我冷笑着，死死拽着被子。
“我不会害你。”
“你清楚！是你毁了我！”
“……你刚醒过来…不要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你想说什么，想骂什么，等你好了之后，也不迟。”吴亦涎转身走出了这间卧室。
我将他递过来的盘子推翻在地，颤抖着双手跪在地毯上从抽屉中翻找着香烟。
“吴漾！”
朴灿易将我从地毯上一把拉起，他用脚去踢开我周围的碎片。
“放开！”
“地上全都是玻璃碎片，你要找什么，我给你找！”朴灿易硬拽着我的手腕。
“放开！”
“你看看我！吴漾！”他用力得拉着我。
“朴灿易…烟…”
他从口袋掏出一根来，放在我的嘴边为我点燃。
我如释负重，抽了一大口，夹在指尖。
“你怎么来了。”
“我见你从来不需要理由。”
“也对…”我笑了笑。
直视着面前的朴灿易，踮起脚拽着他的外套，堵住了他的唇，将这一大口烟雾传送到他的口腔，直至肺部。
“咳咳…咳咳…”
他被我呛得咳出了眼泪。
“原来你根本不会抽烟。”我笑他。
“所以我也根本放不下你。”他说。
朴灿易微凉的唇落了下来，带着无可奈何的纵容与叹息。
“我还是想要你。”他的语声压抑而深沉，带着混杂了颤音的绝望，身形却是挺拔尊贵骄傲如阳。
他揽着我的腰，另一只手抚摸着我的长发。我靠在他的怀中，突然想要回到他身边去，被他搂在怀里好好睡一觉。
“我已婚。”
“不用骗我，你没领证。”
“你怎么知道。”我笑出了声，以为这小小伎俩骗过了所有人。
“需要理由吗。”
“我又不是白白爱了你十多年的傻子。”他说。
“跨年夜那晚，我对你说，我爱你，你没听见吧。”
“我听见了，吴漾。”朴灿易。
他说，我听得很清楚，你说，你爱我。
他说，那种感觉就像是，我身体所有器官都已经走到尽头，直到听到这句话，它们全部不约而同得复苏，让我觉得生命是没有尽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