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说好了
边知烆自从回来后就像变了个人,整个人冷淡了许多,也不再与我谈笑,更不会似从前那样温柔待我。
他总是早出晚归就像是躲着我,不愿意与我见面。甚至后来,也不再与我一同吃饭睡觉了,我们确是都住在这里,可却极为陌生。
“知烆,怎么了。”
这天,边知烆从满楼回来,满身烟草以及女士香水味道,他衬衫的领口敞开着,我清晰得看到里侧的唇印,路过我身边时,他被我拉住手。
“干嘛。”
他微微皱眉,不耐烦得挣脱开我的手。
“你有别的女人了吗。”我恨得握紧了拳头,连指甲陷入手掌都感受不到疼痛。
“你谁啊,管这么多,还是要我提醒你啊?吴漾,我本就是这样的。”他笑得实在得意。
“边知烆,现在你讨厌我了吗…”我红着眼眶看向他,固执得不让眼泪掉下来。
“嗯。讨厌。毫无兴趣。”边知烆仿佛用尽了毕生力气般,看着那双眼泪打转的眼睛,冷笑着说出了这句话。
吴漾,我怎么会讨厌啊…这世上哪里还会有更好的女人能与你相比呢…
“因为…我活不久了所以不想要我了吗?”我伸出冰一样的手拉着边知烆的手腕。
“是!”
“因为你是朴灿易的女人!你是吴亦涎的掌中宝!因为所有人都说你高不可攀!觉得稀奇,现在我告诉你吴漾,我他妈玩够了!”边知烆。
“我要你看着我的眼睛说!”
“吴漾!我他妈玩够了!”
边知烆甩开那只冰冷的手,甚至还重重得推开了那虚弱到站不稳的我。
泪水模糊了双眼,我看向边知烆的背影,一瞬间我在怀疑,他到底有没有一刻爱过我。我在想,怎么明明肆意闯入的是他,如今我要这么痛苦。我在想,我是真的在难过还是演得太过投入而走火入魔了呢…
算了…本就活不太久了,就不要积怨太多了吧。
知烆,我们相识一场,我希望我死后,你会愿意蹲下来抚摸我冰冷的墓碑,如果你愿意,就请为我带一束花吧。
在管家的搀扶下,我费力得站了起来,扶着楼梯把手回了房间。
我好像真的病了,也许是我心中的信仰太过坚定,对于我心里真实存在的难过痛苦我开始了反复的自责。在我心里正义不可屈服,可我如今却深陷不能自拔。
我开始变得更加矛盾,我想要陪在孤零零的边知烆身边,想要请求他不要丢弃我赶我走。可我却也想要亲手毁了他,用我收集的所有证据将他一生都断送。我期待朴灿易会来带我走,带我远走高飞,带我逃脱这痛苦,却也抗拒着从这座房子中离开,从边知烆的身边离开……
我又病了,我常躲在房间抱着自己发呆,常望着边知烆回家的方向,常喝得大醉发疯。
车内,边知烆疲惫得靠在座位上。
“她最近怎么样。”边知烆。
“不好,吴小姐总是患得患失,躲在房间喝酒,偷吃安眠药,把药罐子的药片一遍又一遍得数,还有就是,经常站在门口等您回家…”
“安眠药已经换成了维生素了吧。”边知烆。
“是,酒也换成了不含酒精的营养品。”
“一定要看护好她,拜托你们了…”边知烆的泪从眼尾滑落至脸颊,下巴,直至手掌中,他听得很清脆的一声声响,不知是自己心里绞着疼的缘故,还是眼泪掉落的声音。
可他也知道,如果她不想活,朴灿易也拉不住她。他不能心软半分,他一定要等到吴亦涎来接吴漾回家才行。
“知烆。”
这天边知烆回家的时候,吴漾做好了一桌子饭菜在等他。
边知烆放下西装外套,坐在餐桌前,一言不发拿起碗筷,也配合着她吃起了晚餐。
“知烆,我看新闻说,灿易下个月要和赵甜甜订婚了…”吴漾红了眼眶,死死咬着筷子。
“如果能活到那时候,还真是想去看看…”
她将菜都夹进自己的碗里,大口大口往嘴里塞着,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吃过这么多东西了。这半月以来她只吃流食,如今她做了一桌丰富的晚餐,只是想庆祝自己最爱的人要订婚了。她强忍着呕吐感,活生生得将这些不好消化的食物都咽了进去。
她擦了擦嘴,不再说什么,只是为边知烆盛好了一碗汤放在他的面前。
“我有很多做的不好的地方,你不要生我气…你慢慢吃,我上去休息了。”
上楼之前,她为自己倒了一杯牛奶。在边知烆担忧的注视下,她回了房间。那天她拉了一夜的大提琴。
知烆,你喜欢听我拉琴,如今我拉琴给你听,你别丢下我可以吗。
知烆,我很糟糕吗,你们为什么都不会爱我很久呢。
知烆,我好像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了,我好痛苦,好煎熬…
边知烆知道她心里难过伤心,却又不能推开那道房门去安慰她。
突然,房间内传出玻璃器皿碎裂的声音。边知烆从房间跑出来,想要推开她的房门却发现早就被从里面反锁了。边知烆开始害怕,当他终于踹开房门时,吴漾已经躺在血泊中了,她将牛奶杯摔碎后,用玻璃碎片割了脉。
“吴漾!!!”边知烆惊慌失措得将她搂到怀里,急切得呼喊着她的名字。
“知烆…我好害怕…我好痛…”
“别怕别怕,边知烆在你别怕,我们马上去医院,你别睡吴漾!求你了…”
“我求你了吴漾…求你了…”
“我听你的我听你的,金盆洗手,做个好人,我全部听你的…别睡吴漾……”
吴漾的脸上,身上,白色裙子上,到处都沾满了血。救护车上,边知烆一直不愿意放开吴漾的手,他一次又一次得呼喊着她的名字,告诉她不要怕…
抢救室前,边知烆跪在地上,众目睽睽下,他双手合十祈祷上天不要带走吴漾。他怒扇了自己三十几个巴掌,被医护人员拦下后,他崩溃大哭,他给那些穿着白大褂的人,鞠躬,下跪,请求他们一定要吴漾平安无事。
没人知道,这是西城的王,是北部最大的毒枭,是大名鼎鼎的边知烆,是平时连鞋带都不会低下头系的人。
“先生,里面的小姐已经醒了,她想见您。”
“好好好!”
边知烆擦干了眼泪,慌乱得跑进了抢救室。
“漾漾…漾漾…还痛吗?”
“对不起,我不好,你不要生我的气,漾漾,我听你的话,以后我都听你的…”
“知烆…”吴漾伸出手招了招。
“嗯?”边知烆以为是她说话声音太小,想让自己凑近一点,便低下身子靠向她。
可当边知烆低下头看见那把自己最珍贵的匕首插进自己心脏的时候,他突然笑了,他记着这是自己教给吴漾的刀法,没想到最后却真的用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说过,除了自己想死,不然没人能让他死。可他也记得,是他教会她刀法,送她匕首。明明是他边知烆,早就已经给了吴漾能够杀了自己的权利。
他早就告知她,这把匕首用来杀人不会留下任何指纹的,他当时开玩笑对她说,到时候就用这把刀杀了自己吧,既能减轻自己的痛,又能够做到不让任何人去怀疑吴漾是杀手。
“吴漾…说好了,下辈子我做个好人,你来爱我…”边知烆嘴角挂着笑,一只手牵着吴漾的手,合上眼倒在了吴漾的身边。
“边知烆,我爱上你了…”
所以我必须要亲手杀了你,边知烆,我有想过,日后你真的被绳之于法的话,你就会在监狱里度过你剩下的半生,被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知烆,你是那样尊贵的身份,是养尊处优惯了的,那样糟糕煎熬的后半生我知道你会过得痛苦。我知道,如果不是我,你一定一定会永远是西城的王,是北部最大的毒枭,你永远能够尊贵得活着。
我无法看着你痛苦得苟活在这世上,无法看着你的骄傲被击碎,更无法问心无愧得看着你坠入深渊。
我做不到了。
我没办法不去心疼那样的你。
边知烆,说好了,下辈子做个好人,我来爱你。
三天后,我在京城吴邸中醒来,手腕上已经被缠上了纱布,窗外是再也熟悉不过的花木。
我知道,我回家了,哥哥和鹿初也回家了。
他们说我昏迷了很久,一直不愿意醒来,如今我已经昏迷了半个月了。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长到我自己也没能挣脱。
又过了半月,我已经恢复得很好了,只是手腕上留下了一处细小的疤痕,我知道,日后这条疤痕终究会消失不见,大钢琴家吴漾的手腕上是不允许有疤痕存在的。
那么,我与边知烆的这一段,是否也会随着这疤痕一样呢,消失不见。
那段时间我一直不愿意开口说话,哥哥他们都以为我短暂得丧失了这项能力。我们去往了华盛顿,准备开启我的最后一段治疗。
化疗初期,我每天吃很多药打很多针,我每天都被折磨到恐惧针头以及穿着白色衣服的所有人,我开始恐惧白色,我要求哥哥换了我病房内所有的用品,我要黑色。
化疗中期,我剃了头发,看着掉落满地的长发,我开始崩溃大哭。那时候,鹿初陪在我身边,总是推着我到花园晒太阳,他便坐在我旁边为我吹口琴,读童话书,有时候还会唱歌给我听。那是我认识阿初的第四年,也是阿初陪在我身边的第四年。
化疗末期,我整日被各种粗细的针管插满全身,他们像一道封印一样,将我牢牢得锁在那张黑色的床上。我还是不愿意说话,尽管被疼得死去活来,在床上打滚,整日以泪洗面,我也不愿意说话。鹿初很心疼,可他却也不强迫我,只是陪在我身边,递给我糖果吃。
好在,这两年的治疗总算结束了。华盛顿的第三年,我又拥有了长发,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我开始在华盛顿参加演出,在全球召开我的音乐会。
演出到达爱尔兰的时候,鹿初和哥哥陪着我一起去散步,我们坐在离海岸很近的建筑上,吹着晚风。我们在一家街角的刺青店停下脚步,我走进去在手机上打下一串字递到老板面前。
“请帮我在手腕这里纹一个这样的匕首吧。”
匕首的照片,就是捅进边知烆心脏的那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