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第二百六十五章 聚念成法
饶溟笙猛的愣住，可未及他深思，沈惊秋更紧张地说，“就算你腿脚再快，下山也至少需要半个时辰，把她交给我，我送她下去，能保她一命。”
饶溟笙抱着昔年，看着爱人疼痛将要昏迷的状态，双手已经开始发抖，他知道一定有人背后算计了昔年，但此时最重要的不是追查，而是让昔年活下去。
他看着沈惊秋异常坚定的眼神，显然，惊秋早知一切，那么，面前这个人是敌是友何以分辨，他当然不会轻易把昔年交到旁人手上。
“让开！”饶溟笙没有选择相信惊秋。
“你再浪费时间，她就真活不成了。”沈惊秋从未展现过蛮横的一面，在我印象中他是和风煦阳般的男子。
“你究竟想干什么？”
饶溟笙怒了，可沈惊秋也没有退让的意思。
“饶溟笙，你早已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世，却一直瞒着昔年，让歹人钻了空子害她至此，我倒想问问，你究竟想干什么？你把她交给我，我会直接送她到澈王面前，定能保她一命，这个时候，你没有选择。”
“凭什么信你？”
饶溟笙自然知道下山需要半个时辰，而昔年能不能挺过这半个时辰实在难说。也许是沈惊秋的坚定给了他一丝信任，他才会如此略显卑微的发问。
沈惊秋不再废话，乍然露出自己隐藏在背后的蝠翼，他，居然是一个蝠人！
“你想她活命，我更不舍得她死。”
沈惊秋从饶溟笙手里接过昔年的时候，蝠翼随之展开，他一跃腾空，紧紧抱住怀里已经昏厥的染昔年俯身冲下山去。
饶溟笙在放手那一刻，我远远地看见他眼里的绝望与无助，那是一种无力保护爱人的绝世悲情，那是一种不得不把心爱之人拱手让出的悲哀。
而那一刻，我所想更多是关于沈惊秋。这个隐藏至深的男人居然是蝠人，只不过他比常风山的蝠人看起来更像人，应该说完全就是个人，蝠翼藏在衣服里面，平常根本看不出来。而此时此刻他应该是穿了一件可以随时伸展翼翅的衣服，后背留有开口，翅膀才能自由开合。
这件事太过炸裂，以至于都到了山下，我还没能彻底回过神来。不管沈惊秋到底是什么身份，冥君是否早知内情，眼下，既然被我撞见，我就必须跟着他。万一，他一会儿把人送到转身便想逃跑，我还能替冥君抓住这条线索。
于是，趁着沈惊秋抢救昔年处于慌乱状态，我悄悄从昔年裙子里转移到了沈惊秋的翅膀根儿上，躲在下面，你去哪儿我跟到哪儿。
沈惊秋抱着昔年直接落身到昔川君房间外的温泉台上，冥君已经收到战信，得知昊天台出事了。冥官未对沈惊秋进行围堵，因为谁都看得出来他是在救人而非害人。
大司医李介提前在澈王房间等候，准备第一时间抢救昔年。
见面后，冥君看到沈惊秋时，只淡定地说了一句，“果真是你。”
沈惊秋也回了一句，“我也知道是你，别的话我不想解释，先救人。”
昔年被放到床上后，李介开始为昔年止血，其他两名司医忙前忙后。
“昔年为何会突然流产？”冥君问李介道。
“三公主有孕在身，温泉水热，昊天台又寒重，冷热交替再加上路途奔波。”
“可有性命之危？”
冥君这话问的，显然失了神的底气，你是死神，却拿生死问一个凡人。
不过，也怪不得冥君，兰屏苑的乱法乱象搅得人间大乱，许多生生死死的事儿已经超出冥君所管，染昔年突遭此变，定然有人暗下黑手，而下手之人是否会要了三公主的命，这事儿冥君一时间还真难掐算得准。
“三公主身体一向很好，加上送下来及时，倒是没有性命之忧。只是，五个月的胎儿小产，以后，恐怕再难生育了。”
李介给出的交待还算能让冥君满意，不能生就不能生吧，下辈子重新投胎再生也行，只要命能保住，最次保住元灵，一切便还有救。
抢救之时，冥君怕再出变故，必须不错眼珠地盯着，沈惊秋便趁机溜了出去。
冥官冥兵早已守在外面，候他多时。但碍于身在行馆，不好动手，冥官便一路跟随沈惊秋出了行馆，飞身到莽荡山以北的荒地。
因为没有凡人能够越过荒地，所以，荒地再往北是何处便不得而知。但从悦梁山上来看，荒地尽处是大海，也是东陆的尽头，这片地域人迹罕至，没有城镇亦无村落。
三九领兵现身，“沈惊秋，束手就擒吧。”
沈惊秋知道有人跟着自己，当他在昊天台上暴露真身那一刻，就预想到了这样的结局。
他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束手就擒，而是边跑边与围追的冥官打了起来。他的速度和力量显然是被强化过的，非正常凡人可比。就算是冥官手持正宗法器，强行围攻，也很难在短时间内将其制服。况且，沈惊秋压根儿不想恋战，就在打斗过程中，他面前骤然开了一道法门，众人未摸清状况的时候，沈惊秋已经在冥官眼前消失不见。
荒凉的大地上只留下了我的虫身，至于沈惊秋，连一片丝布都未曾留下。这足以证明此时的沈惊秋并非胎身，无论如何胎身根本不能通过法门，现在的他应该是比梨花境里的尊者花娘看起来更像胎身的元灵。
而在穿行法门那一刻，我因集中心念，誓死也要抓住他跟着他，于是，虫灵便直接脱了虫身，跟着他一起进入了一个满目火红之地。
这样的地方我从未来过，只能用“到处是火”来形容，不对，是流动的火，像血一样，像油一样流动的火。即便是元灵，我也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热气，而那些在脚下像热油一样的火流，稍稍臆想一下，都感觉浑身像被烧着一般热烈滚烫。火浆好像是在一个山洞里流淌着，山洞的顶部虽然没有炙火，却被火光反照得赤红一片。最重要的是，洞壁上倒挂着数不清的蝠人，超过一百我便识不得数目，但粗略看去，至少有上千人。
我真想倒吸一口冷气，只可惜这里全是热气。
原来，所有的蝠人全都藏匿此处。原来，这里就是蝠人军的聚集地——无孑墟。只不过，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这个名字。
我尽量保持专注的心念，我一定要记下这个地方，我一定要跟紧了沈惊秋，这对于铲除兰屏苑和梨花境的余孽至关重要。
沈惊秋在无孑墟里每迈出一步都誓死如归，我能从他身上感觉到一种赴死的决心，坚定着无所畏惧。
走过很长一段路，我亲眼看着倒悬的蝠人从眼前飘过，本想查数一下，但实在没有记数的本事。算了，还是把心思全放在沈惊秋身上吧。
他送回三公主倒像是完成了一个任务，他没有像常风山那只蝠人一样与冥官拼死力搏，也没有像其他优撒一般最终殒灭在寂离咒下，而是直接走法门来到这里。不知，接下来迎接和等待他的将是什么。
沈惊秋的脚步停在一处石台上，台下便是缠游的火浆，总感觉稍有不慎一旦落入，即便是元灵也会万劫不复。
沈惊秋站定之时，在其面前闪身出现了一只巨大的蝙蝠，我更想称之为蝠王，因为它展开蝠翼给人一种遮天蔽日的压迫感，甚至比我在谈月湖底看见的那只龙鸟还要大。
这蝠王会说话，且用的是灵语。当时我未能解读，但后来它与沈惊秋的对言还是被破译了。
蝠王用极为冷静不带一丝情感的腔调说道，“那加，你决定放弃任务是吗？”
“是的。”沈惊秋毫不犹豫。
“既然放弃任务，你为何还要回来？”
“我任务失败，自请执鉴，只求执鉴官放过姬郎。”
其实，就算我当时解意，对于二人口中的那加和执鉴也还是听不明白。但我能从沈惊秋的状态里判断出他此时此刻就是来找死的，说死还不大准确，应该说是灭魂，他请求这只蝠王杀了自己。
话音落处，我看着那蝠王胸口处闪亮出一面法镜，一道极强的光从镜中射出，照向沈惊秋的心轮。
那一瞬间我不知道这法镜做何用处，但身为一个死神，对寂灭的感知还算灵敏，我大概能够猜到这法镜之光一旦落照在心轮之上，那便是魂飞魄散，永不复生。
可身为一只虫灵，我又能做些什么呢？替他挡一下？有用吗？
不知道结果会如何，但我还是未加犹豫从后背蹿爬到前面，以一己小虫之力护在沈惊秋的心轮之上。或许，本神福大命大，真的就能救他一命。
要不怎么说，福神拥有天下至高的幸运呢，我这个福神当真不是浪得虚名。
就在那道镜光将要击在我灵身上时，就在我和沈惊秋皆前命未卜之时，我们俩居然一起回到了梅林。眼前耀目的火光骤然消失，悦梁山的红梅之晕取而代之，那四方围裹而来的冰寒之气终于让我焦灼的心安冷下来。
我们得救了？
转眼看见山爹那一刻，我确信自己奇迹般地带着沈惊秋回到了山上。
恰在之前，山爹发现我使用分身术偷偷下了山，他亦知道我在掌控术法上就是个半调子，一半灵识在山上，一半灵识在山下的胎身里，这种情况我自己绝对无力收回元灵，只等在人间等死。于是，山爹便助法于我，这才赶在最后一刻将我的元灵分身直接抽调回本身。而同时那一刻，我正护在沈惊秋前面，我心念集中想着救下这个人，由于这种被过度强化的心念才导致沈惊秋被我拉拽回来。
其实，这种情况下，只需一个随行咒便可以让沈惊秋与我同行。可惜，我连这样简单的法咒都记不牢固。万幸的是，集中心念同样可以完成此法。
后来，我的另一位老师解言，这便是天下大道，万法归一，冥君所有难解的术法都可以用一个心念完成，但前提是这心念足够坚定，坚定不带一丝杂念，这样的至纯心念便可自成一法，不再需要法咒法诀的加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