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天气阴沉,浓重的黑云在山间酝,随时可能席卷而来,空气中弥漫着雨后的泥土味,马蹄踏破水洼,带起颗颗泥点。
装饰清雅、绘有绿竹的马车从车流之中挤出,拐了个弯,绕进浓绿群山之中。
数十名骑马守护在车厢周围的士兵,默默握住了腰间的长刀,表情凝重,眼神坚定。
江辞卿静坐在车厢中,单薄脊背紧贴着厢墙,好似在闭眼休息一般。
“驾吁吁!”
马车夫猛的抬手一甩,长鞭在空中打出一声脆响,马儿害怕,不由加快了脚步。
士兵也跟着加速,肆意延展的枝叶刮过铁甲,残留的雨水顺势落下,化作一场淅沥小雨。
这条路狭小且短,转眼就到入山口,众人不曾放松,反倒越发警惕,捏着缰绳的手已暴起青筋。
——唰!
只听见一阵破风声猛然爆出,紧接着是铁刃抽出刀鞘之声,急促的脚步踏泥冲出!
早已准备好的士兵,直接一个扬腿翻身跳下马,银白刀影映在眼前,人已在马车周围聚拢。
只见茂密林叶里中冒出三十余人,皆身穿黑衣遮住身体与面容,仅露出手掌,方便握刀,人到跟前,一句话都未说,直接扬刀劈砍而下,一副必要江辞卿性命的决然。
那江家护卫已被提前下达了指令,不用硬抗,只要守卫在马车周围等待援兵赶到,故而无人慌张,镇定地扬刀对抗。
虽说江辞卿这方人少,但麾下护卫都是从小培养出来的、可以一敌十的高等级alpha,盔甲、长刀皆是用最优质的精铁千锤百炼而成,别看人少被围着打,实则游刃有余,甚至不需要援兵支援。
江辞卿面色不变,好似被围杀的目标不是自己,宽袍下的衣物已换成方便活动的捆袖劲装,下垂的手已握住隐藏在软垫下的刀柄。
兵刃挥起的风掀起布帘,如深潭的黑瞳无波无澜,仍外头乒乓作响,血水落地,她依旧表情淡然。
片刻,那暗杀的队伍已损失过半,剩下的人已生退意,犹犹豫豫地不敢上前。
江家护卫不曾追击,只横刀守在车厢外,一步不离。
——咻!
正当两方人僵持之时,数株羽箭从林中极速射出。
“防守!”一直坐在马车上的马车夫终于按捺不住,当即大喊一声,抽刀用力砍向羽箭。
黑衣人露出震惊诧异的眼神,完全不知道还有同伙一般,有人转身往林中看去。
箭雨无差别落下,直接贯穿毫无抵抗的黑衣人胸口,血水喷涌而出,与淅沥雨水混在一块。
——嘭!
失去生机的身体落在泥水中,瞪大的眼写满了迷惑与不甘。
有遗漏的羽箭撞在车厢上,尖锐锋利的铁镞冲破表面木皮,在里层铁皮上留下杂乱凹坑。
这箭雨非但没有给江辞卿这方带来伤害,反倒帮他们清除了方才的黑衣人。
“杀!”
里头埋伏的人见状,直接丢下弓箭,提刀冲来。
这一行人比方才的黑衣人威势更强,绷紧的肌肉几乎要将藏在衣袍下铁甲鼓出,铁靴踏过处,皆留下深陷脚印。
凝神望去,竟有百人之多。
“守住!”那马车夫实际是这队伍中的伍长,只听他一声喝下,稍紧张的护卫立马定神,双手握刀挡在胸前,右脚踏出,成弓步应敌。
那百人步伐整齐,不似前面人的混乱,组成三角锥形阵,如刀尖插向马车。
江辞卿微微曲腰,软垫下的长刀已被抽出半截,浑身肌肉绷紧,眼眸寒光一闪,如同一只即将要狩猎的野豹。
正当她要掀开帘布之时,林中突然钻出一道身影,黑衣包裹躯体,完全看不出身形轮廓,只有手中长刀醒目,形式类似于唐式横刀,三尺刀身漆黑如墨玉,血槽深且长,只遥遥一眼就能看出这刀是一把可斩首断肢的利器。
江辞卿眉头一皱,虽然对方贴了阻断贴,但被标记的alpha还是敏感地嗅到一丝烈酒浓香。
那人未发一言,如同一头孤狼大步闯入其中,长刀划过铠甲,铁皮如纸被轻易划开,剑芒所过之处,皆裂开一条极长的血口,皮肉翻绽中显露着层次分明,颤蠕鲜赤的里肌白脂,就这瞬息,血已浸透了底衣。
不是他们不知反抗,傻站在原地仍人斩杀,只是s级的精神力尽数爆出,威压像座大山骤然压在众人身上,唤醒刻在骨子里的恐惧,让人无法提起武器抵抗,三角锥形阵随即分裂开。
“愣着做什么!等死吗?!”只见那群埋伏的人中,突然爆出一声怒喝,在生死面前,等级的压迫也变得可以抵御起来。
敌人猛然回神,大吼着向那人冲去。
“保护家主!”这一声喊声来着于山林中,穿戴江氏铠甲的士兵急忙赶来,身上带着血迹,好似经历了一场恶战。
正不明所以、围绕着马车周围的护卫精神一震,实在不怪他们,虽提前有准备,可这三批人实在奇怪,一起埋伏在树林中,却出来互相残杀,江家护卫还未受半点伤,敌方倒是死了大片。
“阿福,”江辞卿突然出声。
那伪装作马车夫的伍长立马回头,恭敬喊道:“家主。”
凌乱的帘布露出里头的情景,江辞卿拢了拢宽袍,衣领上扯,彻底遮住身上的劲装,长刀被重新藏到软垫下,不像个处于危险中心的人,表情浅淡,甚至有些随意,和之前在郊外踏青一般模样。
“一个不留,”眉眼清秀干净的alpha如此说道,黑瞳如寒冰,冷得骇人。
阿福连忙抱拳称是,不曾对家主的命令产生质疑,即便前一天她还吩咐他们要活抓两人,问出他们所属阵营。
江辞卿停顿了一下,沉声叮嘱道:“不要伤到那个人。”
眼神一扫,看向那个还在人群中厮杀的身影。
“属下明白!”阿福再一次开口,继而立马跳下马车,身形灵敏如游鱼,在江家护卫一晃,再眨眼就只剩下了背影和方才的指令。
江辞卿静静凝视着外头战局,或者说看着某个omega,对方虽深陷在敌群中却显得十分轻松,剑柄上的白玉坠随手臂摇晃,深色血液从剑身上滑落,不留一丝痕迹。
那敌方的气势一削二退,早就生了怯意,却被江家护卫以圈包裹着其中,不仅没办法逃出,还因为圈子的不断收紧而挤做一团。
“集中力量往一个地方突围!”有人满是恐惧的大喊一声,下一秒就人头落地,被泥水掩盖。
那些袭击的人越发恐慌,已开始不管不顾的胡乱挥刀。
“咦?”
在人群里的阿福突然发出疑惑一声,一直分神注意着之前突然冒出帮助他们的黑衣人,生怕有那个混蛋小子误伤了她。
可没成想这黑衣人见他们占据优势后,就逐渐远离敌人,往马车靠近。
他心中犹疑不定,直到那黑衣人突然踏地而起,借着身前人挥出的长刀,脚踩刀面之上,继而借力一跃,飞身跨向马车。
阿福又惊又怕,手一晃,长刀砍向之处落空。
——咿呀!
脚踩木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黑衣人以刀挑起布帘,姿态轻佻随意。
江辞卿抬眼望向她,脊背靠着后面软垫,侧边的布帘被风拂动,迟来的日光还未抵达就被打碎,被揉成一格一格的光斑,她坐在光影斑驳处,像是引诱众生的神子。
黑瞳与红瞳对视,好似在重复上一次的互相凝望。
面罩下的人扯了扯嘴角,不知道为何突然感到一阵心烦意乱,许是对方太过淡然,一副早意料她会出手相助的模样,这让向来占据主导地位的人感到不满。
长剑探出,残留着腥臭铁锈味的剑锋挑起神子的下颚。
江辞卿皱了皱眉,不大喜欢这股味道,苍白面容也因此染上红痕,已被凡人的鲜血亵渎。
“家主,余下的人已被全部击杀!”阿福的声音从车厢外传来,隐隐透出几分紧张担忧。
还是不放心那个黑衣人,他们急急忙忙斩杀了剩下的人,慌忙汇报。
许浮生回神,微微偏过头,如红宝石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别样情绪。
长剑收回,
继而有人俯身而来。
龙舌兰的浓香扑面涌来,江辞卿闭上眼,感受到粗糙的布料在唇上摩擦而过。
“家主?”
红瞳低垂,其中情绪晦涩难辨,大拇指滑过下颚,带走方才的红痕。
江辞卿的眼睫颤了颤,不明显的喉结上下滑动。
再睁眼,那人已转身离开。
“知道了,”江辞卿低声回应,声音沙哑得连自己都听不清。
车厢外的护卫这才松了口气,旋即有一人急急忙忙上前,告罪:“属下来晚了,请家主责罚。”
江辞卿沉默几秒,指尖掠过一直酥麻不止的薄唇,才道:“为何?”
声音又恢复了往日的镇定自若。
“属下带兵赶来之时,遇到百余人躲藏在不远处,我们已惊动他们,不得已只能先动手绞杀。”
江辞卿眼眸半眯,扯出一抹冷笑:“三批人?我江辞卿的命倒是值钱的很。”
“属下活抓了两人……”
她挥了挥手:“不用留了。”
“是!”
血迹被掩埋,方才的血战被处理得干干净净,凹坑里的水清澈见底,耶吁一声,车轮再一次滚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