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各求
心气不顺的青阳郡主回了王府后少不了又是一顿发作，屋内伺候的几个婢女一个个大气也不敢出，生怕一不留神被迁怒。
闻讯而来的汉王妃前来查看时，远远便听见屋内的摔碗砸碟。
“王妃驾到！”嬷嬷极有眼色的出声提醒。
屋内顷刻停了动静。
没一会儿青阳已收拾妥当快步迎了出来，“给祖母请安。”
轻声细语、乖巧温柔的模样哪里能看出方才还在闹得阖府不得安生的刁蛮泼辣。
汉王妃眸色复杂盯着这个也算是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孙女，对着那身不伦不类的装扮，眼中厌恶之色一闪而过，开口却是长辈惯有的宠溺无奈口吻：“好端端的出去赏灯，怎的这般模样回来？可是那沈济川惹你生气了？”
不提沈济川也罢，青阳登时又来了几分气性，顾不得还未得到祖母起身的准许，径直上前熟练抱着汉王妃的手臂。
“祖母，那沈济川分明是不识抬举。”三言两语将先前两人生出的不愉快倒了个干净，只单独瞒下了后面遇见楚狰的那段。“他分明是得了咱家几分好颜色就不知天高地厚了，京中男儿众多，祖母怎的就偏偏看上了他！”青阳看似撒娇的嘟囔，暗含夹杂了几分埋怨。
若不是沈济川不知怎么入了汉王妃的眼，她才不会与他纠缠这般久。
汉王妃状似无意抽回手臂，盯着青阳玩味回道：“哦？照这么说来你是对那沈济川半点情谊都无了？”
“这”青阳不敢接话。
以沈济川如今的相貌、官职满京城划拉一遍确是不差的，单看整日围在自己身旁的那些男子中更是条件最好的一位。光她听到的一些传闻也能知晓不少官员家的千金暗地里对他眼热惦记，有这样的男人围在身旁说出去怎么也是件极有排面的事情。
情谊嘛
见她不语，汉王妃拍拍青阳的手，示意她仔细听着：“既对他有些情谊，就不该跟使唤下人那般对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男人嘛，只有那没本事的才只晓得围着女人身旁打转，沈济川这种性子的你在他面前时可以闹脾气，但必得掌握一个分寸，若是过了，只会将他推得愈来愈远。”
“可是祖母，我只他一个选择吗？”青阳似有不甘，脑中不自觉闪过楚狰的脸。
汉王妃心中好笑，这丫头真真是没有一点自知之明。
汉王府顶着皇室宗亲的名头看似风光，家里嫡子庶子一堆竟没一个能经事的，也不知是不是汉王早前疲于耕耘过于在意子女数量而致降低了质量。
唯一可值得一提的儿子正是这位青阳郡主的父亲，却也死在了十几年前皇位更迭的战争中，若非当时他们侥幸选对了立场，怕是根本不可能安然活到现在。
余下的几个儿子全然遗传了自己父亲的劣根，只顾着贪图享乐，浑浑度日。
都道是亲不过三代，待新君即位后，京城世家哪里还会有汉王府的一席之地？
最可气便是这个孙女还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全然看不清自家面临的险境，顶着生身父亲生前战功换来的郡主名头在京中横行霸道，真将自己当成了凤子龙孙。
枉费她悉心教养了这些年，还是跟那个歌姬出身的娘同出一辙的肤浅无知，知事后只晓得勾引男人，享受众星捧月的感觉。却不去想想一个坏了名声的贵女，但凡有点根基的世家大族哪里还会看得上她？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还敢肖想皇后娘娘的亲侄子！
要知当今皇后可是陪着圣上一路走来的少年夫妻，帝后伉俪情深早已是宫中一桩美谈。楚家也是凭着实打实的战功在这京中站稳的脚跟，试问这样的孩子哪里会轮到她一个庶女惦记？真真是马不知脸长。
汉王妃筹谋已久才选到了沈济川身上，也正是看中他出身寒门却野心勃勃，年纪轻轻靠着神诡手段爬上了如今的位置。
如今沈济川所缺的是一个不介意他过往、最好还能与皇家扯上关系的岳家，而汉王府所需的则是一个能撑起门庭的女婿，带领汉王府挤进下一段富贵。他们之间没有谁高攀谁，有的只是各求所需。
若是青阳还执迷不悟，就别怪她这个祖母冷血无情了。
“我的青阳怎么会只有一个选择呢？你若真不愿与沈济川有何关系便就罢了”汉王妃亲昵的抚上青阳姣好的面庞柔声安慰道，倏然话锋一转：你祖父提过的那位轻车都尉便抽空见一见吧，你也知祖母是一直站在你这边的，再不松口怕是祖母也不好跟你祖父交待。”
汉王昏庸好色，来往最多的那几位与他是一路货色。若是哄得了他欢心，别说一个孙女便是自己陪伴多年的侧妃也能送出去做人情。
何况祖母提到的那个轻车都尉官职不如沈济川也就罢了，偏偏还是个四十出头、瘸了一只腿的。
孰轻孰重，自己掂量。
果不其然，提及自己那位汉王祖父时，青阳脸色登时变了，连连摇头。“祖母说的孙女都记下了，沈济川那边孙女会看着办的。”
“那便最好了，”屋内的狼藉可想而知，汉王妃淡淡扫了一眼门口，没有丝毫要停留的意思，“好好收拾下。”
“是。”
“您操持了府中一整日未见得空歇息，郡主也是，这么晚了还得累您亲自来跑这一趟。”
“不来等她闹上半宿，王爷过问时见着她房中摔得那些玉器瓷盏的，指不定明日便能将她塞进花轿送到别人床上。”汉王妃毫不避讳心中真实所想。
身旁的几人都是自她做姑娘时便跟着的，一路陪伴她走到如今，每人全家老小的身契、性命皆握在手里，汉王妃倒不担心她所言会有人泄露出去。
“这些年真是苦了您了。”陪在身侧的方脸嬷嬷适时送出心疼。
苦？也不尽然。
她那个王爷夫君虽贪财好色、围着后院那群莺莺燕燕再怎么荒诞不经也好，却从未起过动摇她这个王妃位置的心思，数十年的荣华富贵也让她享了。她是个知分寸的，彼此各司其职、相安无事，也不为是夫妻相处之道的一种。
“只是我观郡主心中还有不甘，怕是会坏了您的盘算。”方脸嬷嬷是个铁杆忠心的，对着主人自是直言不讳。
“若真有那日，不用我做什么，她自己也会认清什么叫悔不当初。”汉王妃默默睁开双眼，冷若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