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江鱼
院中藤椅上女子睡得正酣,皎洁的月光映着姣好的面容,楚狰凑近细看时,正对上她倏然睁开的眼睛,明亮的眼眸带着初醒时的迷茫。
偷看被抓包,心跳不禁跟着漏了两拍。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四目对视片刻,楚狰为掩饰尴尬,伸手就要去揉乱她的头发。
女子已恢复清醒,早已熟悉的套路,侧头灵巧躲过魔爪。
“楚狰你有病吧!”遭到戏弄的姑娘一脸怒气。
原是这个义兄主动担起教她骑马的责任,谁知她顶着不知何时插了根木枝子的发髻绕着军营走了一大圈。
一路已惹得不少人偷笑,最后还是义母告知了她真相。
始作俑者淡定的很,早早躲开迎面丢来的枯树枝,满眼戏谑。
“不是挺适合你的?还是说应该换根草标,更配你乞丐的身份嘛”
“去死吧你。”
众人对于两人的打闹已经习以为常。
边陲之地难得的静谧,传闻牛良织女每年一次的相见便在此日。
数丈高的城墙之上,已到了换防的时辰。
数十名小伙子,三五成群,吵吵闹闹,走下城门时正撞见乖觉守在城门下的女子。
军中女子本不多,见那女子年龄身形,饶是没见过她的也能猜出该名女子的身份。
“啧啧啧,又来等楚狰了?”众侍卫哄笑道,
那女子利落大方,不见分毫窘迫。
“楚狰的小媳妇儿。”
听见调笑,她扬眉怒视一众侍卫,直至见了自己所等之人。
“楚狰,你的小媳妇来接你了。”
“你们还嫌不够累?明日操练再加你们两个时辰,看你们可还有力气在这浑说。“
“得得得,咱们快走,省得扰了小两口的相见。”众人又是一阵揶揄后离开。
“累死小爷了。”楚狰将换下的盔甲丢进了女子怀中,顺手的姿势不知重复了多少次。
女子浑不在意,抱着重重的盔甲忙不迭紧紧跟在楚狰身后。
身高的差距,他在前头大步迈步,她在后面一路小跑。
地上的人影随着步伐迈动渐渐重合
楚狰回神过来时,只见到街上来往百姓,哪里还有秦君宁的身影。
秦君宁-不,是江宁与楚狰是有番过往的。
那时的楚狰还不似眼下这般不近人情的冷面副将。
鲜衣怒马、热血少年,正是好忽悠年龄。
没有她主动贴近,她的未来也会被江禄送到他人床榻上。
当时的江宁不想认命,所以选择了楚狰。
边境生活虽艰苦,那段时光却是江宁记忆中最难忘的一段。
风也温柔,人也温柔,荒山冷丘上看星空似乎也有平时看不见的好看。
江宁对楚狰虽有喜欢却也没有到丧失理智的程度,更从始至终没忘记过自己的身份和任务,只是面对将她视若珍宝的少年,她总归下不了狠心。
索性一夜春情,惯用的假死脱身。
这次她遵从了自己的心意,用不背弃回京换回一场重罚,自此之后两人再无交集。
露水情缘而已,江宁不止一次宽慰自己。
若不是他,也会是别人。
至少是他。
再面对楚狰时,她记起脱身时为求逼真刻意露了行踪引了敌军跟来,隔着断崖,设计让楚狰亲眼瞧见她如何被敌军一小队逼落掉崖的。
陡峭的山凹如同张开血盆大口的巨兽,顷刻将渺小的她给尽数吞没。
耳边除了山谷呜咽的风声便是那声痛彻心扉的“阿宁!”。
是了,她是实实在在欺骗过他的。
以至于秦君宁怕极了再见楚狰,心里总会生出些不好言明的诡异情绪。
桥归桥路归路,江宁是江宁,今生她只是秦君宁。
明日便要回杨府了。
牛叔在镖局为阿奴寻了个打杂的差事,只等十五过后便能过去。看得出他是将阿奴看做自家孩子来看的,管不得她这个小姐,只得约束些阿奴。
默默看着面前的一千三百两银票,秦君宁陷入了深思……
她还有件事没去做。
午后正是躲懒的时候,趁着没人注意,秦君宁轻手轻脚走出房门,十分顺利离开了小院。
一路直奔城外,城郊靠近林子边有个土地庙,她曾与那两个孩子说过,事成之后便要在这里汇合的。
过了这些时日,那几个孩子或许早已离开。
尽管如此,秦君宁还是想来碰碰运气。
土地庙前,齐腰深的杂草一片枯黄,半点生机也无。
她先是绕着庙外晃了一圈,入目是皆是一片荒凉。
庙内的土地也是布满灰尘,结下了不少蛛网,连着祭台之上都是厚厚的一层灰。
确是半点没有人烟出没的痕迹。
秦君宁一步步往内走,愈发冷了心思。
换作是她,也不会在此停留太久。
离开之前秦君宁最后看一眼这里,欲要转身离开时,眼角余光瞥见远处似有人影过来。
秦君宁立刻闪身躲在树后,这里很少会有人来,她屏住呼吸细细观看。
来人笠帽罩着头脸难以分辨男女,只是见其来势头确实是奔着土地庙而来。
一步步离秦君宁越来越近了。
那人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闪身进了庙里后半天不见动静。
因着没了武功傍身,秦君宁只敢留在这里。
秦君宁眼神一缩,她竟闻见了燃香烧纸的味道。
这人是在这里祭拜谁?
随之便是压抑的哭泣声响起。
“阿宁姐姐我来看你了,阿妩不听我劝,硬要进了世子府要为你报仇,我已有数月没有她的消息了,姐姐我有些怕”
细细碎碎的哽咽声顺风飘出,随之还有至烧至一半悬在半空的的纸钱。
这个声音……是江鱼!那个率先开口要跟随她的孩子。
她竟还留在京内。
秦君宁记忆中的江鱼惯来是个老实本分的,从她絮絮叨叨中秦君宁确认过她准备的那封信已经送出。
只是报什么仇?
断断续续的哭诉,秦君宁听出了她的无助与害怕,心中也因此变得更加纠结。
秦君宁死死起掐住手心,拼命按耐欲要冲进去与江鱼相认的冲动。
以什么身份呢?
她已不是江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