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世子
沈济川如往常一样巡视营卫，巡到一半时，手下人赶来禀报：英王世子来了，正赶往神机营。
他不敢怠慢，心里明知英王世子要寻的是谁，却还是马不停蹄赶了过去。
前几日朝中有人参楚狰闹市纵马，草菅人命，因着科举在即，未免文臣们死咬着这事一直不松口，而再多生事端，饶是皇后求情，楚狰还是被罚了笞杖二十。
这主儿自小爹娘都不在身边看着，养成了古怪脾气，被罚之后已有四五日没回府，楚泽则守在皇后身旁跟着要了四五日的大哥。
为免皇后忧心，英王世子自动请缨来看看这位比自己还年少几岁的小叔叔。
“沈统领在此地稍等片刻，小的这就为您通报。”英王世子的亲随赶忙迎上。
沈济川压低了脚步，停在营帐外。听得里头英王世子开口道请他进来，才垂头迈进。
受了笞杖的楚狰此刻正懒懒趴在软塌，背朝营顶，闷不做声，听见沈济川进来的声响，身体动也没动。
英王世子则闲闲坐在一旁，支着右膝的手上托着杯茶，正不紧不慢的送入口中。
“参见世子殿下。”沈济川盯着脚下，颌首行礼。
“沈大人来了，这不是在朝中，不必如此。”英王世子今日出来穿了常服，头上也只插着寻常玉簪，哪怕是看不到正脸，也能感觉比起平日随和不少。
沈济川对英王世子这样的人物私下做了不少功课，眼下他虽瞧着炙手可热，人人谄媚巴结。但他心里明白，无人看见的地方这些人怕都会对着自己唾两口唾沫，骂上几句。
他曾做过的事会伴随着世人鄙夷如同烙印一样跟随着他,至少在没寻到稳固的靠山之前，会一直如此。
这也是他出现在此的目的，放眼朝中，最得圣心的两位除了皇太孙便只眼前的英王世子。
“听说沈大人与青阳堂妹的好事将近了？”英王世子抬眼看看，冷不丁就是这么一句话，这话是带着一些嘲讽意味的，可世子眉眼中漾着淡淡笑意却看着又不像是那么一回事。
京城之中本就没有什么秘密，更何况接近青阳郡主本就是他的有意为之，虽未多张扬，却也让足够多的人见着他与青阳郡主同进同出。
沈济川只直直站着，没否认也没接话。
也确实没有什么好解释的，靠岳家上位，这辈子沈济川都没有办法洗干净……
英王世子暗暗敛去眼中笑意，对于沈济川这种人，他本是瞧不上的。
自数月前收到的那封意味不明的信件，他不得不重视起眼前之人。
送信之人身份至今毫无头绪，那信中所言之事却皆有迹可循，经几番查证均得到验证。
“侧妃陆氏，出自湖州善堂，后为江禄收为义女，为麾下影卫之一。”这句话如同魔咒一般，一直萦绕在英王世子的脑海。
心腹依照信中提及的几桩事查去，证实了其所言非虚，只是如今陆氏临盆在即，腹中胎儿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总得等孩子落地才能清算她对自己如此之久的欺瞒。
宠了许久的女人，竟是别人安插进来的暗线，这点让英王世子如同吞了只苍蝇般恶心。更可气的是，若不是那封提醒的信件，而自己仍会被蒙在鼓里。尤其那句“影卫之一”英王世子不得不在意。
陆氏在他身旁藏了这样久，可见手段有多高明，只其一便如此，江禄调教出来的影卫还有多少这样的人？
英王世子起身踱了几步，停在沈济川面前拍拍他的肩膀，好似两人交情有多熟稔，“沈大人年轻有为，日后说不到准都是亲戚，不必拘谨。”
“世子言重了，卑职——”
“——听闻数月前沈大人家生了一场火，如今家里可还好？”
沈济川略凝神，赶忙回道：“本就是家中奴仆疏忽所致，如今都已重新修缮，家中都还好，多谢世子挂念。”
英王世子哑然，虽已过去几月，那场让沈夫人丧命的火灾仍是京内百姓茶余饭后的一桩谈资，嫡妻身死不过数月，本尊却像无事人一般和青阳暗通款曲，这沈济川对于权力的野心还真是一点不加遮掩。
信中所提及的江禄麾下暗卫一事，英王世子暗自揣测着这事沈济川究竟了解多少，亦或是如今那些影卫已被他悉数收服？自己那位放任女儿与沈济川来往的老迈昏庸的汉王叔公又是否牵扯其中？
楚狰可不管眼前这两位心中装着什么盘算，打了个哈欠，闭目养神。
他本就趴着，半天不挪身，现下更没了动静，像是睡死了过去。
自沈济川进来，楚狰对他始终视若无睹。
神机营的存在在禁军中本就特殊，自沈济川接管禁军后，费尽各种心思才维持住眼下彼此之间的相安无事，更不论楚狰的身份，他自然不会去计较楚狰的无礼。
见如此，他神色如常，识相拱手主动告辞。
“过些日子府中琐事忙完，定要请沈大人与青阳一同过府一聚。”英王世子也没挽留。
账内再次剩下两人，英王世子踱步走回床榻，好笑的拍向楚狰的后背，“莫要装了，我都派人问过了，昨日你便出去过，纵马身姿可半点不没有重伤虚弱的模样。”
楚狰睁眼，利落起身，哪里有半分行动不便的模样。“你来这里找我，不就是为着见一见沈济川，我可不得演像些。”
楚狰的爹是当今皇后的排行最小的弟弟，两姐弟间原就相差了十余岁。
如今已官百拜昭武将军的楚老爹又曾在军中厮混了数年才肯娶亲，故而等楚狰出世时，几个与他同辈的堂兄弟都已成家立业。几个小辈虽隔着辈分，却是一同玩到大的情谊，故而私下相处时也没那么多讲究。
“你觉得沈济川如何？”
“是个聪明人，不然怎么得了你皇祖父的青眼。”楚狰这话有几分实心只有两人清楚。
英王世子点点头，踱步道：“确实聪明，尤其是审时度势的眼光，只是这样卖主求荣的人用着不安心。”
“安心？”楚狰微微一顿，“能为之所用的时候使其发挥该有的作用就成了，难不成还指着这样的人一直陪伴左右？”
这话不假，英王世子颌首表示赞同，接着话锋一转，“还没来得及问你，你去苏州时可见着了你的心上人”
楚狰瞬时冷哼一声，不再搭理他。
“得得得，我多余问，谁曾想咱们的楚副将还是个情种。”英王世子也不与他计较。
楚狰早到了成亲的年龄，只与他相熟的几个弟兄清楚他至今未娶全是为了前太子太傅杨大人的孙女杨令仪。
少时的楚狰与杨令仪一见倾心，奈何杨大人却是个老顽固。
新帝入主皇城第一日杨大人便递了告老还乡的折子，不顾皇上的再三挽留执意携家带口连夜回了苏州老家。
也是因着这些，楚狰的亲事被他自己一拖再拖，饶是皇后心疼，私下求过皇上的赐婚，也不能奈那位执拗的杨老大人如何。
楚狰每年都会去一次苏州，只为见一见杨令仪，以解相思之苦，这已是京中贵族子弟间的公开秘密。
“不若除夕夜宴，咱几个再为你请一次旨意，那老头子若还是顽固不肯，咱们就到苏州抢人。”
“闭嘴吧，净出馊主意。”楚狰重重躺下，这次是面朝里，不再理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