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青梅
这般巧合吗？
顾若禹口中所说的清风别苑便是她心心念念之地，清风别苑换了主人，她全然不知。
头一次，秦君宁有些怀念起前身行事时的方便。
马车帘幔随即落下，顾若禹留意到听到清风别苑时秦君宁脸上一闪而过的震惊，他有些好奇，难道这个女孩子与清风别苑有什么关系？
他阖上眼眸，手中紧紧握住那块羊脂白玉。“回去吧。”
出门时都好好的，一个坐着回来，另一个瞧着也有些狼狈，莫不是在外头受了欺负
牛叔从秦君宁手中接过推着阿奴的四轮车，追问缘由。
阿奴抢先回答，只说是路上被马踢倒，隐瞒了后半段秦君宁的反常。
待院内只剩两人，阿奴从怀中摸出一个纸包，那是昨日两人出门时小姐买给她的松子糖，打开后递向秦君宁面前，讨好似的哄道：“小姐，你尝尝，这糖可甜了。”
躲在小姑娘的躯体里的她已活了二十五个年头，早过了只靠一颗糖就能哄得喜笑颜开的阶段。
阿奴小心翼翼的望着自家小姐，纸包里的松子糖早被摔裂成大小不一的形状，不得不说，这是秦君宁见过最丑的松子糖。
最终，她还是捻起一块，甜甜的味道在嘴里不断蔓延，直入心底。
她蹲在阿奴面前半晌，抬眼时双眸蒙上一层水雾，她怕极了。
前身她只能强装冷漠，将自己麻木，不允许自己与任何人产生不必要的交集，因为都会失去的。
从来都是如此，她不配拥有任何美好的事物。
破庙里的老乞丐不就是这样，拼了命的要抢回她，最终被乱刀砍死。
她从没忘过那时的景象，那是一直护着她的阿爷啊。
阿奴有些手足无措，想拍拍小姐的后背，又想摸摸小姐的脑袋，最后只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
她不知道小姐今日为何会突然失控，她只知道小姐是因为她才会如此。“小姐，阿奴很笨，这个那个阿奴对你保证，会一直陪着你，永远不会离开小姐的。”
秦君宁见她呆呆的模样，当即破涕而笑。
屋内，牛叔回头看着两个小姑娘又哭又笑，最后抱作一团。
这雨都下了三日了，连着屋里一股散不去的霉味。
阿奴坐在檐下，眼神空洞，看向雨中，自言自语着：“一二三十八”也不知到底在数些什么。
静养了一个多月，倒是看着圆润了不少。
明日该去医馆请大夫再瞧瞧伤处恢复的如何了，前几日就嚷着要活动活动，若不是担心日后两条腿真成了一长一短，哪里能让她乖乖躺了这样久。
小院的外门推开，牛叔拎着从集市上新买回来的猪骨回来。
前些天，邻居几位热心的大婶教了她炖猪骨汤的法子，说是对阿奴的伤处恢复最好。
阿奴却只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继续数，喝了七八日的猪骨汤，就算味道再好，也喝腻了。
听风阁，方明慧收到一封信，让她如约赶至此处。
半月前，绮云楼里来了几批不速之客，沈济川怕她出事，千叮咛万叮嘱让她少出门。
她本不想理的，信上却说与沈济川有关，这是如今她最在意之人。
“你这般为了他，值得吗？”
方明慧始终微敛眼睑，这人将她引到此处，为得就是让她看到这一幕吧。
雨中撑伞的两人渐行渐远，她不愿被眼前人看出她的难过，刻意强装镇定，却仍在失魂落魄中失手打翻了桌上水杯。
杯身翻倒，茶水在榆木桌面上不断蔓延，等她反应过来，茶水浸湿了她的袖口，已是三月，湿掉的布料黏着肌肤仍让她觉着凉气刺骨。
顾若禹挥手让伺候的小厮退出门外。
方明慧在脑海中仍不断回想着方才看到的楼下女子的相貌，深色裙装剪裁合身的衣裙勾勒出女子姣好的身躯，高高束起的发髻扣着小巧精致的玛瑙发冠，眼角的明媚骄傲宛若带刺的玫瑰，与她完全不同。
她竟不知沈济川在那个女子面前也是如此体贴细心，虽还是那张惯来冷峻的脸，手中伞柄倾斜，他的一半身子露在雨中。
“汉王的孙女，青阳郡主。”顾若禹主动将女子身份和盘托出，“以你了解的沈济川，你觉得他会为了你放弃这样好的机会吗？”
不会。
方明慧想也不用想就能答出来。
两年前不会，如今更不会。
“明慧，等我。”
“明慧”沈济川近乎哀求的语气煞是可怜，谁能想到，铁面无情的沈副将竟也有这样可怜示弱的一面。
这一幕恍若昨日刚刚发生，方明慧狠狠闭上眼睛。
他们两家原是寻常商户，两家生意多有来往，又同在京城，故她刚出生时，沈家主动上门定了儿女间的亲事。
沈家伯父脑子活络，靠着不知从攀上的关系在沈济川十六岁时将他塞进禁军，沈济川也争气，短短三年从毫无背景根基的末等校令爬上了江禄亲随的位置。
那时就有了沈济川与江禄之女江箐箐的风言风语传进她耳边，沈济川只一句“信我”，她便深信不疑。
接着便是方家下狱，抄家、流放，她与沈济川的亲事不得不作罢。
那时她仍未怀疑过，所以才会在流放途中他出现时义无反顾随他离开。
不对，她怀疑过的，只是那个人是与她自小一同长大的济川哥哥，她不能怀疑。
若是连他都不能信了，她怎么让方家平反，她的爹娘兄嫂都还在苦寒之地忍受流放之苦，沈济川是她唯一的指望。
她不得不信。
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方明慧从回忆中惊醒。
再睁眼，顾若禹仍坐在对面。
她了解沈济川，以他的野心绝不会只让自己止步于一个副统领的位置。
至于她，是时候该离开了。
“我能得到什么？”绮云楼里，楼里花娘之间的纷争永远波及不到他，故她那里能听到不少姑娘私下隐秘的事情，例如芳蕊曾对她私下倒了不少苦水，对这位顾公子，她也曾隐隐猜测或许对方是为寻她而来。
“方姑娘爽快，我们的人半月前从边境接走了你的家人。若是方姑娘肯说出你知道的一切，我会送你们全家团聚。”
全家团聚吗？
“你要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