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顾家

    天蒙蒙亮，顾若禹如同寻常一般立在庭院中央练拳。

    一套拳打下来，单薄的衣衫已被汗水打湿，单衣紧贴肌肤，勾勒出肌肉性感的线条。

    汗珠沿着鬓角滑落至喉结，再没入胸口，这一幕，引来伺候的丫鬟不断偷瞄。

    她们都是新送进这处别苑的，如今还在摸索主人家的脾气秉性。

    说也奇怪，诺大的院子多日只见只有少年公子一人，全然不见长者出现，将她们买进来的管家钟伯也只在第一日交待她们本分做事，勿要惹得主人家不开心。

    难道这别苑的主人竟只是眼前的俊朗少年？

    “哎呦，”衣着鲜亮的妙龄丫鬟不慎摔倒痛呼，手中捧着要为公子送去擦汗的汗巾。

    丫鬟生了一张好相貌，近来这些日子，主人公子看着也不像是很难接近的模样，她有些按耐不住。

    正如娇花一般的年纪，刻意装扮后，眉眼如画，樱唇柔嫩，瞧着极为柔美。

    丫鬟颦眉捂着脚踝，眼含期翼含看向前方的顾若禹，她只盼自己此刻的模样能惹得公子垂怜，再不用做些伺候人的苦差事。

    这种把戏，顾若禹见得多了，他目不斜视，视若无睹大步离开。

    竟这般不解风情，旁边的几个丫鬟吭哧笑出声，她心中暗恨，只能讪讪爬起。

    下一刻，钟伯领着两个小厮出现在丫鬟身后，当即唤了众人聚在主厅。待人聚齐后，向来不苟言笑的钟伯拿出那丫鬟的身契，当即命人将她送回牙行。

    丫鬟这才晓得害怕，梨花带雨哭喊求饶，却仍被两个小厮粗鲁拖了出去。

    进府不足一月就被主人发卖，丫鬟日后的去处只会更差。

    出头鸟的下场已是如此，余下丫鬟心中凛然，不敢再存一分不该有的心思。

    顾若禹进了屋，等待许久的人迎上，并递上茶盏。

    他淡淡扫了一眼来人，“如何？”

    属下回禀：“方明慧已被连夜送出城。”

    “唔。”为了一个男人委身青楼多年，如今亦能做出果断抽身的决定，及时止损。顾若禹对如她这般毅然果断的性子有几分欣赏。

    “沈济川的人现下四散城中正在暗暗搜寻方明慧的下落，这些日子咱们的人怕是不能再有动作了。”

    “无碍，”顾若禹摆摆手，“如今既已确定咱们要寻的东西就在京城，不着急这一时。”

    “可是”留给我们的时间并没有多少了。

    对属下未说明的部分，顾若禹心中了然，却也无可奈何。

    自他记事起，家中长辈时常在他耳边说起一个故事：建朝初，顾家先祖散尽家财，鼎力支持太祖皇帝四处征战，只求换得一个顾家后世子孙摆脱商籍的机会，

    待太祖皇帝平定战后，却才意识到多年征战下来，早已民不聊生，立国根本，主靠税收，农耕荒废许久，百姓连肚子都吃不饱，又如何交得起赋税，国库因而空虚。

    原该论功行赏的皇城夜宴，顾家为示敬重，女眷皆是翠珠环绕光彩夺目，夜宴上，顾家女眷在一众素衣装扮出席的各家女眷中鹤立鸡群。顾家太公私下更主动提出愿自掏腰包为皇帝犒赏三军。

    奈何顾家太公精明一世，却忘记皇家心思最深不可测，财帛动人心，为君者亦不免俗。

    太祖皇帝正愁何处找钱充盈国库，顾家此举将全家生生送到为君者的桌案前。

    一个莫须有的指控，禁军上门抄家灭族、家产充公，顾家上下连同仆从在内八十余口全部杀头。

    顾家太公当机立断，用一枚家主手令与当时抄家上门的将领私下做了一个交易，只为换一脉骨血留存，并留下训告：日后顾家子孙定要夺回祖业，重振家族。

    将领之所以敢为之冒险，也是因为那枚手令代表着顾家当时的立家基业—一处铜矿，手令即是开启铜矿的钥匙。

    当年虎口逃脱的那脉骨血便是顾若禹的祖父，顾老太爷自此之后更名换姓，隐忍蛰伏多年，方有了此刻的顾家。

    顾老太爷年轻时清俊儒雅，却是个命硬之人，曾娶了四次亲，四位妇人产下一子后不久皆暴病亡故，自此之后老太爷不愿再续娶。

    如今顾家的产业遍布四处，虽比不得当初的太公时期，却也足够让别家眼热不已。

    祖父身体一日不如一日，顾家四房此刻皆对家主之位虎视眈眈。

    祖父早有明言：顾家子孙无论何身份，寻回太公手令者即为下任家主。

    重振顾家爹遗训祖父也算完成的很好，至于夺回祖业，要在京中众目睽睽之下夺回铜矿，难于上青天，好在手令的秘密并没有多少人知晓。

    顾家三房多年前探知，那枚手令辗转多次后最终落入江禄手中。

    如今顾家三房只剩顾若禹一人，身为三房独子，他这次进京为得便是要借着在江禄身死，他人未反应过来时寻回手令。

    可惜从方明慧口中并没探得多少有用的信息，江箐箐嫁与沈济川时，八十余抬嫁妆太过惹眼，多是二人成婚后江禄再私下送进两人的府邸。

    江禄虽贪财好权，冷血残暴，对自己的家人确实不错，江箐箐出嫁时的那八十抬嫁妆近乎掏空了江禄大半家底。

    铜矿太过扎眼，江禄坐拥铜矿多年，一直未敢有任何动作。这也是因为他跟随皇帝多年，深知皇家心思。哪怕是此刻，若是被皇上知晓实情，怕是江禄的尸身还会被从土里挖出，再受一次挫骨扬灰之苦。

    他们守在铜矿的人回报，铜矿那边仍一直未动静。

    顾若禹也是因此确认手令此刻还在京中，或许混在了江箐箐嫁妆中也未可知。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待他赶到时，江箐箐葬身火场的消息已四处传开。

    女子出嫁后无子亡故，嫁妆原该是族中父母兄弟领回。且不说那些嫁妆未过明面，江家再无旁人，现下谁也不敢说自家与江家有何牵扯，巴不得躲得远远地，那些嫁妆自是悉数进入沈济川的口袋。

    顾若禹自进京后，顾家其余三房也没闲着，老宅新传来的消息：大房如今是日日守在祖父榻前，二房私下联络了顾家各家分号的掌柜，至于四房顾若禹眉梢渗出几丝寒意，惯会投机取巧，曾有人见过四房的人出现在京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