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番外之杨嬷嬷：总是匆匆伤别离
杨六娘眼中的光也随着他的话寸寸暗淡。
可谁知，他话锋一转，好似鼓足了勇气，深吸一口气，道：“可若六娘不嫌弃，愿与陆某人共苦，那我一定不辜负六娘，愿与你同甘！”
一瞬间，杨六娘眼中的光芒乍现，大大的笑容咧上嘴角，迫不及待的问道：“当真？！”
陆小哥郑重的点点头，道：“当真！”
“好！那一言为定！待我赎身出府，我便嫁给你！”
女子眼中流光溢彩，眼波涟漪，这一刻竟美得令人移不开眼眸。
农户们围在一旁笑着起哄喧闹，好似见证了一场两情相悦的许诺。
无人不感叹一句：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啊！
得了承诺，好似找到了人生目标。
杨六娘比以往都要努力的做活，拼命的攒钱，想要尽早将自己的身契赎回来。
府中也不是日日都需要采买，偶尔天气不好亦或者府中有事，六娘也没什么机会随意出府。
但偶尔出来便总是迫不及待的飞奔到长街那个熟悉的摊位，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那个人。
陆小哥总是安静的等在原地，时而为她买点芝麻饼、糖葫芦，时而给她买支便宜的钗，可杨六娘心中欢喜，她知道，那是他力所能及范围内对她最大的付出。
日子平静的滑过，好似一切都在向着美好滑去。
这一日，杨六娘如以往一般飞奔到长街去找陆小哥，却意外的看到他的摊位处站着别人，卖的也不是豆腐。
杨六娘一愣，转而问一旁的李婆婆，“李婆，陆小哥呢？”
“呀！六娘来了啊，陆小哥？我以为你知道呢！我们也好久没见他了啊！”
杨六娘心头一“咯噔”，这才恍然想起，她对陆小哥知之甚少，甚至连他家住何处都不知，只知他姓陆，家中有一卧病在床的老父亲。
杨六娘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怪自己粗心大意。
失魂落魄的回了府，一连几日，她日日找借口出府，却再也没在长街上看到过陆小哥。
半月过去，杨六娘消瘦了一大圈，什么境况都猜了个遍。
许是他父亲病重了？许是家里出什么事了？也许是……他后悔了？不愿娶她了？
可无论什么理由，她都想再见他一面，即便有什么也该当面说清楚！
杨六娘的轴性子上来了，日日游荡在长街上，搜寻着那道熟悉的身影。
谁承想，这一找便是两个春去秋来。
李婆婆劝过她，王麻子也替她不值，可无论旁人说什么，杨六娘只认自己的死理，她要当面问个明白！
这一日，杨六娘挎着竹筐走在长街上，刚替老嬷嬷买了点桂花糖，人老了总爱吃点甜的。
刚拐过街角，眼角余光好似捕捉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杨六娘神情一窒，猛地看过去，却已不见那人。
她拔腿就跑，追着那道虚无的身影，仓惶的在长街上寻索。
她方才分明看到了！怎么一晃神就不见了呢？
一直追到了一处很大的茶楼下，她四处张望，一个抬头便看到茶楼二楼处有一个单间开着窗户。
那道熟悉的身影，那张她日思夜想的侧颜就在窗口不远处。
杨六娘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抚住胸口微微喘息，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跳。
她就站在茶楼的门口，死死的盯着楼上那扇窗户里的那道身影。
许是她的眼神太直接也太灼热，那人感觉到了什么，微微蹙眉，侧眸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的一瞬，他微微一愣，转而眼底滑过浓郁的悲伤。
他深吸一口气，躬身冲坐着的人说了两句什么，便转身离开了单间。
杨六娘知道，他会来见她的！
不一会儿，陆小哥出了茶楼，迈步走到了杨六娘的面前。
他的步伐有些沉重，眼神稍有躲闪，眼眶甚至有些微红。
直到此时，杨六娘才好生打量着眼前的陆小哥。
他变了，可她又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了。
他的面色更白了些，瘦了不少，身上穿着一件材质不差的袍子，比之前的粗布麻衣要好多了。
杨六娘僵硬的扯了扯唇角，扯出一抹极勉强的笑意，道：“这两年你跑去哪里了？我……一直在找你！”
陆小哥看着眼前的六娘，心头揪痛一片，生生逼红了眼眶，咬了咬后槽牙道：“我……很好，你、好好过你的日子吧！”
无故失踪两年，见了面也无一句多余的解释，杨六娘再蠢也明白了，有些事不能强求。
她吸了吸鼻子，强压下泪意的翻涌，笑着道：“你过得好吗？”
陆小哥看着杨六娘眼中的泪花，如一记记刀刃割在心头，刮起一片鲜血淋漓，他咬牙道：“我很好。”
“你……是不是不会娶我了？”
这个爽朗干练的姑娘，到底还是问出了这句话，这句憋了许久的话！
陆小哥的心揪痛得好似要弯下腰去，他却生生挺直了脊背，温和的说道：“六娘，你值得更好的人，我……不是你的良人。”
杨六娘笑了，笑容带着泪花，迎着天光，璀璨无比。
你是不是良人，又怎能由你说了算呢？
可她终究什么都没说，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陆小哥抿唇问道：“你……想不想到更大更尊贵的府邸中做厨娘？管事的那种，不必再受人指使，也不必受气。”
杨六娘勾起一抹苦笑，再尊贵的管事也是主子们的奴才，哪里会不受气呢？
可她不想拂了他的好意，也许这是他这辈子给她的最后的温柔了。
杨六娘扬起一抹灿烂又骄傲的笑容，点头道：“若有机会，自然是好的，人往高处走嘛！”
陆小哥笑着点点头，他心里的六娘是个干练飒爽，洒脱随性的女子，即便没有他，她依然会向阳而生，如那西山山头最坚韧的雏菊，无论经历怎样的风雨，当春暖花开时，她依然能开出最娇艳的花！
杨六娘侧过头，手指胡乱的抹了抹眼角，拭去那即将滴落的泪珠，笑着道：“好了，时候不早了，你还有事要忙吧，我也要回府了！”
即便再不舍，陆小哥依然笑着点了点头。
杨六娘挎着竹筐转身就走，好似再不走她便会管不住自己的心，自己的泪。
刚迈出两步，她倏然停住步子，转身看向陆小哥，笑问道：“我竟还不知道你的名字，能……告诉我吗？”
长街上行人匆匆，来来往往，一对形貌般配的男女相视对望，皆红了眼眶。
夕阳西落，映红了半边天，到底烫疼了谁的心尖。
陆小哥努力的笑着，红着眼眶道：“我叫陆迎春。”
陆迎春……
杨六娘笑着垂下眼眸，深深的将这三个字刻在了心头，爱了一场，想嫁而未能嫁的人，总该记得他的名字吧！
此生再无可能，此生再不提起！
转身，她一步步的走出了他的视线，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泪湿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