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金榜题名
曙光微透过薄霭。初春的雾总是绵密，化不开，搅不散，只能等日头在烈些，才能老实落下，没了身影。
元月十八。
为了备考，学堂所有考生加上香主任都没过元宵节，约着等考完于后山那片空地排个戏热闹热闹。
即将要上考场，所有人都紧张得两眼昏花，大脑虚浮，想着调整呼吸，却彻底丢了呼吸的节奏感。
“怎么办。真是要紧张死我。”娇灵今日穿的是最爱的青缇色绣花裙，说是能赢个好运来。
茉云听娇灵紧张起来，心里也发起颤来，“你是我们之中学得最好的一个。若你不行，我们其他人可如何是好。”
“无妨，无妨，反正只会展示前十名的文章，写得太差，大不了被考官烧了。”子玉爽朗大笑，都得大家也笑得前仰后合，一时淡了考试的情绪。
在上马车之前，香主任还需做总结陈词。
“但行前路，不问前程。”小香菇浅浅一笑，“无论考得如何，至少我们没怕，也不算输，对吧？”
“就是就是！”
阿燕清点好人数，凑到小香菇耳边，“只差月明。”
小香菇想起那个皎洁如月的女子，叹了口气，心里也堵了一块。个人命运，只能个人承担，毕竟自己已经尽力而为。
“出发吧，各位娘子。”为解小香菇人手短缺之困，右相特地让青牙前来相助。
因着科考的缘故，也因第一次春楼女子赴考缘故，考点被围得水泄不通，小香菇一行人只能提前下车，步行前往。
众人像是怕染了晦气，都自行让离一条路。小香菇依旧安居若素，毕竟有这方便，不要白不要。
他们该为自己的鄙视付出代价。
站在考场前的士兵铁着脸，敲锣，声若洪钟：“进考场最后三十分钟，逾期不候。”
“好了，别哭哭啼啼，让别人看了笑话。进考场去吧。”
对她们来说，小香菇是最好的定心丸。她们收了眼泪，提着考试用品，一个个朝着特地设置的女官处检查。
娇灵等到最后人都走了，上前抱住小香菇，情谊难舍。
“该走了，小黏人精，再哭眼睛都肿得看不见题，这可如何是好。”
士兵敲着最后一遍鼓，催促考生进场。
小香菇目送走所有考生，自己心里也为她们骄傲起来。
“为你备了冰玉酥、烤鸭、肉丸子在车里。”九黎不知何时站到小香菇旁边，歪头，低声告知。
为吃奔跑，是每个妖对美食最大的敬畏。边跑还拉着爱人的手，是每只香菇对猛虎最深的情意。
九黎才发现这小妖今日的手汗津津、湿漉漉、热腾腾的，怕是紧张得不行，却还虚张声势地逞强。
一坐上马车，小香菇施好了隐形罩。
“唉”香主任老成地叹气，虽说自己活了三千年，可这一个月才是让自己快速成长的时期。
“想哭就哭。”
小香菇摇摇头，“今时不同往日，小妖我已经坚强。”
九黎浅笑，眼若星河，把小香菇拢到自己怀里，鼻音低沉道：“本座想你。”
刹那烟花，心意辗转，小香菇一时头脑发懵，再后就被亲得晕头转向，仿佛溺水，又拽住一根救命稻草，想挣扎，却又止不住地沉沦。
和那群娘子厮混这许久，小香菇总算明白，原来这就是喜欢，一种不可言明的拉扯。
其实，这些天，她也能从九黎随身佩戴香囊里的妖力感受到他如潮的思念，却未知如此汹涌。
这大概就是娇灵娘子所说，要知是否心悦一人，只需隔了三四天不见面。若忘了这人，那必然是过客；若迫不及待地、纵使排除万难也要相见，那便是爱人。
唯有断不了的牵挂才是深入四肢百骸的爱意。
原来，魔尊大人爱自己。
九黎虽没亲够，也放了手，给小香菇喘息的机会。
“我能吃饭了吗？”小香菇碰了一下九黎的头，两眼弯弯地问他。
“娘子请。”
之后便是三天的细雨连绵。斜风细雨雾蒙蒙说的就是初春的京都。
小香菇这几日空着没事，有时去武场练功，有时去听王师给女童们上课，有时伺候自己院中的香菇，可就是左右不见九黎的身影。
接手院中香菇才三日，她才知道要在京都养好香菇是有多难，差点自己就把这香菇全给养没了，慌张得手足无措。还好最后用了妖力维护，它们才活过来。
到出考场的时候，每人脸上神色各不同，欢欣雀跃、悔不当初、懵懵懂懂……
小香菇并不打算去问她们考得如何，只是轮着次序给每人一个拥抱。
“我已经给你们备好宴席，就等大家好好滋补一番！”
连着三日的精力耗尽，大家只剩下吃点饭，快补觉的求生念头。当然，吃饱喝足睡够后肯定就是玩乐。
每人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上妆、乐器、戏腔，剧本创作。折腾好几日，大家终于把戏台子搭建起来。
唯独小香菇兴致乏乏，只因着九黎最近昼伏夜出，让她心神不宁，总觉得会有平地一惊雷。
算了算了，看戏看戏。
“多谢公子。”
娇灵娇颤的尾音让大家忍不住出笑，差点演对手戏穷人家公子子玉也要笑场，幸好即使守住，翁声翁气起来，“不必多礼，娘子。”
看着子玉挤眉弄眼地扮演男人，大家不免是要哄堂大笑。
“太傅为何看起不开心的样子。”茉云发现了恹恹的小香菇，关心地询问。
“没有。只是觉得这戏太美好，甚至美好得不真实。”香菇叹气，人生不易。最近小香菇总是容易唉声叹气地惆怅，心里仿若被打了一拳。这大概就是风水轮流转。
茉云被逗笑，“太傅尚且纯真，殊不知人生二三事，不过靠希望活着。”
“但这富家女爱穷公子也太像男人们的奢望吧！”
茉云噗嗤一笑，自家的香主任真的是一针见血，忍不住发问，“若太傅爱上穷公子，会如何？”
“至少第一步就是查验家庭。至少来说他的家庭要是肃正清风，否则怕与我格格不入，终究不够长远。”
看香主任一本正经的回复，茉云笑着祝愿：“太傅与右相天生一对，日后定会甜蜜有加。”
小香菇托腮，想着若是真的回到魔界，自己一只小雨妖根本通不过望夫石这种对至尊强魔的考验，何谈成为魔主？
魔是最讲究情深之物，一夫一妻相携终老。魔尊登位只需魔力第一，但魔主登位不仅需要魔力强大，还需与魔尊情比金坚。因此历代魔主皆需通过望夫石一关，验查真心，展现魔力。
她抓着自己脑袋，烦躁得很，便是这戏前头再美好，也不难想出十有九悲的结局。
戏台上娘子还在唱着，“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
多少梦如烟雨过，时光催人老，今日终于要放榜！
放榜一日，大家比上考场那日更加紧张无措，焦虑得不能自拔。什么不看结果的自我安慰，此刻都化为虚影。
毕竟自己准备如此多，突破重重险阻才上考场，若无好结果，岂不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怎能有颜面对其他未上考场的姐妹。
“太傅，你别紧张。”
“我不紧张。”小香菇实际紧张得用嘴呼吸，大口喘气。
“那要不太傅你别抖腿了，这样我们更紧张了。”
被揭穿的小香菇一脸尴尬地把一群人圈了过来，“我有个主意，让阿燕去看，看完结果再回来告诉我们。不然人太多过去，太引入注目。”
“我觉得可以。”
大家一致同意派出老将阿燕师傅前去观榜。然而免了丢脸伤自尊这一关，却还是逃不过等待这一难关。
“我就希望阿燕姐早点回来，早死早超生。”
“不要，我想让她晚点回来，我还不想哭。”茉云年纪小，已经吓出哭腔。
小香菇则坐在门口，像一月前一样带着黑眼圈抬眼望天空。但今日是个艳阳天，连温暖和煦的春风也知心地捧起她的脸。
经过百无聊赖的漫长等待，阿燕总算回来了，她招着手，唤着阿燕，可阿燕脸上还是没有什么特别极端的表情，非常平静。
小香菇开始后悔让阿燕这个冷脸去看榜，还得让自己猜得心慌。
等阿燕一回来，所有人围住了阿燕。
阿燕终于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尖叫起来，“我们中了四人！娇灵是一甲第三！”
一开始大家听了这个消息，大家还都没反应过来，陷入一片沉静，很快就炸了锅，纷纷冲去放榜的地方。
“何娇灵是谁，这文章写得确实如滔滔江水奔涌而来，想必是个有才气的好儿郎。”
娇灵看着自己的名字和答卷，一时失声，只顾呜咽。
“哟，这小娇娘，在这哭做甚。中榜的是你家夫郎啊？不过这探花郎一般最后都是给王卿贵女准备的，你怕是一片痴情要被辜负咯。”一个雄壮的粗矿男子调侃娇灵。
一个瘦猴子见娇灵容貌昳丽，动了色心，“这小娘子甚是貌美，不如跟了我。”
“放开我，我就是何娇灵！”
“切！女人能写出这好文章，别骗人了。”
一群男子，看着被推到在地的娇灵放肆大笑。娇灵双眼空洞，她算是真明白男人真的觉得她们不是人。
“都给本官滚开！”
“又来了个小娇娘。”
结果那男子还没把脏手伸出，就被小香菇掰折，那男子痛哭流涕地求饶。
“太傅，需要属下把这些人都清理掉吗？”一小兵前来询问。
小香菇松了力气，放那男子一马，将娇灵扶起。从别处看榜的女子也都赶来，脸上还挂着泪痕。
“就算女子登榜，也算不了什么，还真以为能入朝为官？”一不怕死的男子无端挑衅。
“国主令，谁敢违？”小香菇爆发出猛虎之威，眼里喷着怒火，仿佛要把所有欺负她们的人吞噬。
看太傅已怒，看热闹的人群终于散开。娘子们手牵手，再一次次细看着榜单，也不顾如注泻下的暴雨。
“哥，你说这太傅平日里可爱端庄，没想到生气起来，倒和右相实打实得像。”
远处一直观望的傅星流挨了身旁傅图南一锤，直喊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