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策马飞扬
冬日晨曦多轻浮，游荡在冷风里，时隐时现，很难被抓握住。不过，现已是新年伊始，之后的日子便会彻底暖和起来。
只需静待好时光。
九黎照旧想把旁边的小人拉入怀中，却捞了一场空。老虎眯眼，模糊记起黑夜里被落了一个吻，心里升起甜滋滋的喜气。
这小妖最近是起得愈发早，对这学堂可比自己上心多了。
猛虎吃醋！
辗转反侧中，他翻出了枕头下面的红包。红纸裁得别别扭扭，一看就是那小妖亲手所做。一只金笔描出的老虎倒是画得栩栩如生，小字也尚且端正，就是写的祝语，他有点不满意，太普通，太随意，太不特别。
三星拱户，四季平安。
他起身更衣，将红包放入香囊，挂于腰间，骑马而驰，香囊上的铃铛细细碎碎、清亮地响了一路。
今日是大年初一，学生都放了假，整个院子空落落的冷清着。只剩下要备考的人还堆在教室里埋头苦干，不知今夕何夕。
九黎脚步轻盈，不动声色地走到靠小香菇最近的窗户，透着微开的窗隙仔细端详起自家这小妖。
眉不画而浓，唇不点而朱，确是清水芙蓉不假，只这小妖最近总拧着眉，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他家这小妖没心没肺、开怀大笑时最如魔界炫云湖旁的金莲，璀璨夺目，摇曳舒展，令人心驰神往。
他用指关节轻敲窗户，是只有他们才知道的频率。
只可惜，香信娘子投入学习，又与一旁娘子讲题，根本没在乎这多出的声响。
猛虎委屈，自己真是她世界多余的那个吧！
转念一想，干脆还是托人去请这小妖出来，空等也是浪费时光。虎眼一扫，发现也只有从不远处正在下坡的阿燕得堪大任。
见右相站在教室门口，阿燕一时迷糊，再看他指着窗，大概猜出他是要找太傅，忙行了礼后冲进教室。
被中途打断的小香菇皱着鼻子，推着阿燕，让她出去要九黎再等片刻。
九黎被阿燕的话气得快心梗，平素都是别人等自己，只有这小妖根本不把自己当回事！
猛虎被请了在庭院里的小亭等待“片刻”。
可片刻又片刻，茶水一杯又一杯，厕所一趟又一趟，九黎都快僵成望妇石，也还是一场空。
小香菇经身旁娘子提醒，到底还是想起被冷落的九黎，匆忙奔了出去。再不出去，自家这只猛虎肯定是要把自己这只弱小无助的小香菇生吞活剥。
九黎原本是要生气，可一见这小妖嬉皮笑脸的样子又忍不住露出笑意，但还是阴阳怪气地憋屈抱怨：“在太傅心中，本官真是毫无容身之地。”
小香菇抱着九黎的腰身，谄媚地吹捧：“右相近日愈发身材凛凛，相貌堂堂。”
九黎眯着眼，一脸狐疑地看着这小妖，她究竟是夸自己还是贬自己，但也确实贴切，魔王到人间，恍若太岁神。
“若右相已解相思之情，不如就放了本官回去，看顾诸位娘子读书吧。”
九黎说时迟那时快，一把拦腰抱回跑到半路的香主任，拎着她往门外出去，全然不顾背后一群偷偷围观的娘子。
“原来这就是右相，真是玉树临风。”云茉冒着星星眼。
“我就说你是传闻都是假的。右相何必去找女帝，咱们太傅就是一等一的妙女子，两人真是般配。”
子玉和娇灵这对冤家又胡闹起来，最后还得是监管人员阿燕师傅出来平静了大家的熊熊八卦之火。
“你带我去哪儿？”被扛上马背的小香菇心酸发问。
“去教你骑马。”
骑马？不会是最后马把自己吃了吧？想起当年一只马妖一口一个吃着自己身旁的菌子。小妖护住自己的脖子，心碎地哭起来。
九黎拉慢了马的行速，用手掌盖着小香菇的头，轻哄，“莫哭，小妖。我不会让你有事。”
“我们为何要学骑马”小香菇收了抽泣，一张小脸像是沾满露水的鲜蜜桃。
九黎抱着小香菇，慢悠悠晃着马，“你莫非忘了我们还得去北溟之地？我已请了女帝开春后同傅图南前往北境，收复失地，届时我们也该返魔界，重登魔位！”
这半月，自己一门心思扑在女子学堂，倒是忘了此事。行伍时，自己独独坐马车确实太过招摇，容易被挟制，若要九黎带自己骑马，那更招摇。确实得靠自己学会骑马。
“尊上，如果我被马甩下来，你会救我吗？”等一回到魔界，自己便不能仗着自己有妖力，那么随便地欺负魔尊大人，还是要把小命好好放在自己的香菇皮囊里。
“会”
九黎没察觉小香菇的复杂情绪，只以为她是害怕。
马场是新铺的草地，浅绿色挤满了眼睛，偶然能瞧见细碎的白花隐匿期间。但单单草地绿得有春光照拂，其余树木还是寂寥的棕褐色。不过春风总有勤劳的时候，要把红粉、梨白、紫红挂满枝桠。
九黎勒马，询问周惟民，傅图南在何地，不是约好今日练马，怎么见不着人。
“右相有所不知。昨日傅将军喝得酩酊大醉，是好几个武将才把他拉回忠国公府，否则非得把大殿掀了不可。”
九黎大概明白傅图南因何而醉。不过也好，早清醒少受伤。他扶着小香菇下马，却发现这小妖真是对马避若晦焉。
他无奈一笑，“别怕，马不会吃了你。”
小香菇苦着脸，凑到九黎耳边，弱弱地说：“马会吃香菇的。”
九黎侧头，气定神闲，“可如今你是猛虎！”
“我不是。啊啊啊！”
九黎不顾小香菇的尖叫，牵着她的手想拉着她轻抚早为她选好的良种马，却不料这菇一跳几米远，根本抓不住。
“过来。”九黎把手伸给小香菇，可她虽乖乖递上了手，却还是拉出两手臂远的距离。
周将军为解尴尬，主动开腔，“越是上好的马，越是桀骜不驯。但这匹马被右相挑中后，自动就乖顺下来。太傅莫怕，纵是摔在草场，也不会有大伤，更何况还有右相此等驯马高手在场。”
据说那日驯马时，九黎刚靠近马场，马都慌乱地在马棚里乱跳乱窜地嘶吼，声音十分惨烈。等九黎走到它们面前，便都老实地低了头。
“赵右相的眼神如火如炬，落到战场可不战而屈人之兵。”周将军边牵着马，边和战战兢兢的小香菇谈笑。
九黎软着语气安抚惊恐状态的逃跑菇：“你别怕。只要你能够让马感受到亲近，让它处于安定状态，就不会有事。安抚人心不正是你的长处吗？”
看着九黎投来的目光，小香菇觉得这是自己见过最温情脉脉，如一翦秋水的眼睛。来自爱人的鼓励，让她刹那有了动力。
她靠近了那匹马两厘米。
把马牵到草场，周将军退下，把空间留给九黎与小香菇。
小香菇深吸一口气，为了不在行伍中给大部队添麻烦，自己今天便是要摔多少跤，也认！
九黎教小香菇上马前先在马旁边跳跃，跳是跳了，可越跳越远是怎么回事……
“先看我怎么借力骑上去。”
九黎率先示范。他今日一身灰白色便装，骑在马上如同一道闪电，瞬间而过，又像一道狂风，扬起一片草叶。
“吁！”九黎拉缰绳停在小香菇面前，“你别害怕。马是与人为善的动物，更何况在他牵出之前已是饱腹状态，没法再腾出肚子吃你！”
面对九黎目光灼灼，小香菇半信半疑地挪到小马面前，发现它长得有点方，特别像斧头的刀面，不过是上宽下窄。
“给她取个名字。”
“马到成功，就叫成功！”
九黎皱眉，自家这菇取名水平实在令他担忧。罢了，就顺她而行，反正是她的马叫成功。
也不知为何，这只改名成功的马与小香菇特别亲昵，须臾时光，一马一菇都已经贴面行礼，算是完成了契约。
小香菇牵着成功，凑到魔尊跟前，笑嘻嘻地问，“尊上，我可以把成功带回魔界吗？养在兮夜之地也行。”
“不！行！”九黎实在受不了小香菇的脑洞，凡间之物带入魔界怕不会被魔气全部消融掉。
小香菇嘟着嘴，抱着成功，心里还在盘算如何到时候把它从人界带到兮夜之地。
“现在试着上马。踩马蹬，一气呵成！”
“成功了！”
坐立在马身上的小香菇十分张扬，对着在远处等着的周将军挥手。
九黎心念，这小妖能不能别那么爱和别人搭话？
“夹马肚子，先别用太大力气。”
“那个”小香菇弯下身子，凑到九黎跟前，“能帮我拉好侧缰吗？我怕掉下来。”
得了九黎点头，小香菇轻夹马肚子，原以为是循序渐进，却被九黎一拍成功大腿直接突飞猛进。
小香菇被成功带飞，是马，也是成功。
她学着九黎适才拉缰绳模样，双手一拉，将马拉停。
当风呼啸而过，小香菇感受自己接近到了自由的极限。从前她只在书上看草原马奔的潇洒无敌，如今切切实实体验一回，也算不负菇生。
她开始试着逐步和成功磨合，控制节奏和方向，很快已经可以和成功合二为一，纵马飞驰，眼有星光熠熠。
成功也非常开心。
相对自己的主人，九黎可是冷若寒冰，但马在虎脚下，不得不低头。今天才是恣意畅快，想到这，它又带着主人飞驰起来。
成功漂亮的耳朵高傲地竖起，四只强有力的大腿带动马蹄大步踏着草场，马毛飞扬，如一常胜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