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互诉衷肠

    白日头亮得柔和，细风拂过，光影荡漾，落在人脸上，贴上恰到好处的画纹。

    九黎清冷桀骜，一身黑袍随意放纵，双眼微眯，一副欲醒未醒、猛虎晒日的闲适模样，而傅图南蹙着眉峰，连日操劳让他瘦了一圈，下颌线更是锋利得要扎人。

    “多谢赵右相能应我共去地牢接出老父与胞弟这一不情之请。”傅图南说话行事一向刻板地像个老夫子。

    昨日，曰归正式将丞相一职分为左、右两相。左相继续由陆知闵担任，负责境内事物；右相由九黎担任，负责军中事宜及对外交涉。因此，九黎现在正是傅图南的顶头上司。

    于九黎而言，这都无所谓，更重要的是自己能够早日把傅图南压去北溟之地，破了临冲的陷阱。

    傅图南探知到九黎如狩猎般的眼神，就邀了九黎共同前去接出傅老将军和傅星流。他尚且不知道这个神秘对手打什么主意，可领兵多年经验告诉他，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九黎无意傅图南的试探，更不想回应他。可小香菇却觉得这是一个缓和二人的好机会，准备好了妖力装在香囊里，若有意外可及时召唤她。

    傅图南看九黎一直用手在掂弄手里的香囊，心里涌出了莫名的酸涩。

    “见过右相与傅将军。陛下派我来传话。说是御前侍卫为保龙驾不幸被伤，还请二位此行多加小心。”徐公公小心传话，丝毫不敢冒犯眼前两位圣上跟前的大红人。

    听闻小香菇受伤，九黎立刻改了主意，辞了傅图南，转头离开。他迅猛如骏马，一路狂奔，落了满地翘首宫女的芳心零散。

    待他焦心如焚地推开房门，却发现这小妖正和女帝言笑晏晏，哪有重伤卧床的样子。

    真是气煞他也！他一时情急，竟忘了小香菇是妖，非人，怕那晕倒的戏份也是演给大家看的。

    “赵右相如此心焦，看来的确对我们香信娘子惜爱有加。本尊就不多打扰了。”曰归含笑看着两人，自动选择离开。

    一看曰归瘸着腿离开宫殿，九黎立刻把门一关，他真是既气急败坏又忧心忡忡。

    曰归回头一笑，感叹这宫里的门质量真是上佳，还能摇摇欲坠地扛住九黎的力道。

    小香菇笑靥如花，向九黎招手，示意他坐在自己身旁。

    九黎别过脸去，轻咳一声，相持许久，还是状若无意地坐过去，只是略带刻意地隔开了一定距离。

    傲娇是猫科动物的本性。

    窗外是一棵红梅树，已经挂了不少红沁沁的小花蕾于枝头，就等着冬雪的降临。

    小香菇贴心地上前抱住这只正处于狂暴状态的老虎，小脑袋蹭着他宽厚的背脊，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安抚道：“魔尊大人，我今日方才知道有些父母并不能够给孩子以力量，甚至可以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不顾孩子死活，真是可怕。”

    “怕？你这个御前侍卫圣眷正浓，怕什么？”

    聪明若小香菇才不接九黎的话茬，继续说：“我自幼没有父母，是爷爷教我识字，育我成才，我已经觉得我是幸运儿。没想到，更幸运的事情发生了！我居然能被魔尊大人点化，从一只无人知晓的香菇精变成了堂堂正正的御前侍卫。”

    初次听得小香菇的夸奖，九黎心中得意，却还是昂着头颅，一副生气的样子。

    小香菇了解九黎脾性，依旧耐心地倾诉衷肠：“今天我才从曰归娘子那里知道是魔尊大人推荐我做的御前侍卫，还知道魔尊大人说我是这天底下，他见过最有勇有谋的娘子，是一定能够保护曰归娘子的。谢谢你，魔尊大人。”

    “本座只是希望能得到女帝的帮助。”九黎假装满不在乎，却还是解释，“你虽与本座性命相连，但只要我解除契约，你就还可以活下来。”

    本座希望若哪日本座再中临冲奸计，你可以靠自己活下来。

    “我不离开你。”小香菇摆正九黎的身体，捧着他的脑袋，对着他的眼睛，虔诚发誓。

    魔尊大人，你是我在这三界唯一的亲人，小香菇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

    四目相视，情意浓醉。

    九黎将小香菇抱在自己怀里，不顾窗外被风吹落的红梅花瓣，不顾宫墙万重，不顾生死永隔。

    他能有什么办法？于爱，他兀自沉沦。

    另一头，傅图南临时被抛弃，一人前往地牢去接父亲与胞弟。

    今日，不穿盔甲的傅将军换了一身深蓝色便服，器宇轩昂，英姿依旧，心绪却颇不宁静。

    他不知道父亲对于自己的“反”持何看法，又会作何选择。若父亲选择齐王一党，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傅老将军告别身旁牢吏，走向儿子，鬓边微霜，可眉宇间霸气不改，走路更是大步流星。傅星流悻悻跟在父亲后头，这几日和父亲待在一起真是折他的寿，之后定要偷偷去梦春楼快活一番。

    “见过父亲。”

    “你我父子之间不必拘礼，回家详谈。”

    傅老将军搂过大儿子的臂膀，他知道自己这个大儿子自小就认死心眼，来接自己这一路怕是心里如同被万只蝼蚁啃咬一般纠结痛苦，遂主动解开他这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