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 70 章
“他俩在干什么？”夏油杰问。
伏黑惠木着脸说：“偷听啊。”
夏油杰噎了一下：“……我知道他们在偷听, 我是问他们偷听到隔壁两个人在干什么？”
明眼人都看得出，伏黑甚尔和五条悟这两只大壁虎一样贴在墙上凝神瞪眼的家伙是在偷听。他们两个把七海偷偷带进高专之后并没有撤离，而是找了一个最佳听壁脚的地方挤了进去——这个最佳地点就是倒霉催的伏黑惠的宿舍。
倒霉催的伏黑惠已经认命了。
“嘘, 别说话！”五条悟对夏油杰竖起食指，“那两个人正浓情蜜意着呢！”
夏油杰：？
是你语文不好还是他理解能力突然出了点问题，七海和小智之间哪里来的浓情蜜意？
甚尔也提出了抗议：“不要造谣, 他们两个只是纯纯的兄弟情！”
什么兄弟情，互相愿意替对方去死的那种吗？
那还真是百分百纯真兄弟情呢。
“他们究竟在干什么？”夏油杰问。
“七海在给小智做晚饭。”甚尔的耳朵还贴在墙上，他一边听一边转述，“小智告诉他, 自己其实叫小智——啧，这话听着真是怪怪的。然后七海说之前大庭叶藏已经告诉过他了……”
夏油杰眉头一抽：“告诉他什么？”
“估计是自己其实是个叫石川智的傻憨憨，为了拯救世界才穿越回过去，为了完成拯救大业所以捏造身份隐姓埋名之类的吧。”甚尔耸耸肩，“死之前他趴在我面前哭着念叨‘对不起但是我必须这么做’的时候我其实就猜到了一半，我年轻的时候这种穿越时空类的电影可是很流行哦，惠小时候我还租过《终结者》的光碟和他一起看过呢。”
伏黑惠：……有这回事吗？
五条悟的嘴撅得可以挂酱油瓶了：“虽然当年他在结界里沉睡之前也跟我说过一些未来可能会发生的事, 但是其中没有‘我叫石川智, 是要成为咒术最强的男人！’这一部分。可恶啊, 竟然让七海做了第一个知道他名字的人, 不甘心, 我不甘心——”
夏油杰皮笑肉不笑地掐住五条悟的后脖：“所以说, 你们其实早就都知道小智就是叶藏，只有我不知道，嗯？”
五条悟本能地缩起脖子, 就像是被掐住致命弱点的大猫咪一样可怜巴巴地向夏油杰眨眼睛：“因为他亲口嘱咐我不要告诉你嘛……”
可惜的是现在五条悟还戴着眼罩, “猫咪最可爱的眼神攻击”使不出效果, 而且夏油杰已经免疫了他这招：“为什么唯独不能告诉我？因为你和他一样都不信任我吗？”
“恰恰相反。”五条悟说，“他太想保护你了，也太害怕你受伤害，所以就连一丁点儿都不想让你接触那个可能会发生的可怕的未来。”
甚尔也不继续偷听了，他转过头，意味不明地看着夏油杰：“原来……他真正想要救的那个人，就是你啊？”
墙那头，七海已经把饭煮上了，大庭叶藏在说出自己的秘密之后也松了一口气。他慢慢找回了之前和七海相处的熟悉的感觉，悄悄向前迈了几步，站在冰箱边看七海开始做咖喱。
“……七海。”
七海把切好的洋葱倒进平底锅，用木制的铲子轻轻翻动：“嗯？”
“对不起啊。”
七海的心又是一揪：“为什么要向我道歉？”
“因为……”大庭垂下头去，盯着自己的脚尖看，“以前在上学的时候，我对你的态度很恶劣，我觉得那样很伤人。”
七海也记得当年大庭叶藏都做过什么，他经常对其他人的主动搭话充耳不闻，对想要帮助他的七海和灰原都摆着一张冷脸，刚入学的时候甚至还对上门打招呼的前辈们当面摔过房门。
这些事他需要很努力才能想起来，因为他记忆里的大庭全都是好的模样，那些不是很愉快的记忆已经被选择性清除了，只留下一点浅浅的印象。
他并不需要道歉，因为七海根本不介意。
于是他也这样说了：“不用道歉，我都已经忘记了。”
“但是不道歉的话，我会觉得心里不舒服。”大庭叶藏深深吸了一口气，“因为……我其实一直不太擅长……我没有朋友。我很怕……”
说到这里，他懊恼地闭上嘴，心里慌得已经开始团团转。
怎么回事！为什么面对十年后看起来成熟帅气的七海，他反而比过去十几年的人生加起来都要口不择言？
究竟是什么给了自己说出这种心里话的勇气？！亲口说出“我没有朋友”这种话简直就像卖惨一样让七海知道自己有多废物，可明明他还想好好地在老同学面前保持自尊……
大庭叶藏不知道未来的自己已经在周围人的引导下慢慢愿意敞开心扉，就算是灵魂变成了十年前的模样，他也还依旧拥有直抒胸臆的一点点冲劲。
比较糟糕的是，他现在还不能接受这样坦诚的自己，而那些说到一半的心里话更是让他窘迫万分。
七海可不能假装没听见，他把炒软了的洋葱倒进焖锅，瞥了一眼几乎要把脸埋到胸前的大庭叶藏：“你很怕什么？”
“没什么。”大庭叶藏说完就又坚决地闭上了嘴，重新摆出标志性的臭脸，并且决定直到吃饭前都不再张口。
七海盖上锅盖，他转过身，斜斜倚靠在灶台边，双眼定定地看着大庭叶藏，并且透过他的这张脸，看到了那个也从未改变过本质的灵魂。
“没关系，无论你对我说什么，都不必因此而害怕。”
在满屋的咖喱香和锅盖上丝缕冒出的腾腾蒸气里，七海建人从未这么清楚地倾吐过自己的内心。
“因为我会接受你的一切，你最坏的一面，你最好的一面，包括你想要对我隐瞒的一面。不需要害怕，因为无论你想要做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不会因此讨厌你，我永远是你的——”
你的什么呢？
受过你的恩惠，即使你不记得了，也依旧愿意为你做任何事的……暗恋者？
不，他没有这个资格说出口。
“你的——朋友。”
朋友这两个字很轻，而七海艰难地吐出的这两个字却重重地坠进了大庭叶藏心底。
大庭叶藏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七海建人，一开口声音哑到自己都认不出来：“朋、朋友？”
“……嗯。”七海点头的时候心里闷闷地痛，“我一直把你当朋友。”
这时候的大庭叶藏也忘了什么伪装身份、什么马甲、什么不该向咒术界的人暴露太多关于自己真实身份信息之类的事情，他结结巴巴、一句更比一句快地问：“你、你知道我其实很宅，不喜欢运动也不喜欢出门，从小到大体育就没及格过吧？”
“我知道，训练体术的时候你总是旷课，出任务的时候你也总是落在最后一个，我已经猜到了。”
“你知道我很不会说话，一到人多的场合就紧张，甚至可能和你聊着聊着就冷场吧？”
“大概也知道，但我觉得和你聊天不会冷场。”
“你知道我其实是最差劲的那种死宅，喜欢窝在电脑前没日没夜地一边吃垃圾食品一边打游戏吧？这你也不介意吗？”
“没关系，我可以去了解你喜欢的游戏。”
灵魂名为石川智的少年瞪着七海建人，就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然后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
“不是梦。”他咕哝，然后上前去扯七海的脸，“那就有可能是什么奇怪的咒灵想要诱惑我而伪装成了七海的样子。”
七海无奈地被他揪着脸皮揉来揉去：“单靠你这样扯脸是没有办法破除咒灵的伪装的。”
“那要怎么才能确认你是真的七海？”他问。
七海也不知道，他想了想，说：“让我回答一个只有你和我才知道答案的问题？”
小裁判官沉吟半晌，在咖喱“咕噜咕噜”的沸腾声中，他直视着七海的双眼开口：“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入学第一年的情人节？”
七海回忆了一下：“是……是五条前辈举行‘一日情侣游戏’的那次吗？”
高专的女生不多，那段时间他们熟悉的女生也只有家入硝子。情人节这种节日对高专的学生来说是个画饼充饥的悲惨日子，一群处于思春期却没有渠道谈恋爱的血气方刚的少年骚动着总要找个方法发泄发泄。
五条悟总是出馊主意的那个，他说要在学校里搞速成配对，让大家抓阄组成一日情侣，互相陪着去吃饭上课看电影逛街，不至于在2月14日这天孤孤零零。
二年级以上的学生没人想玩这个，于是五条悟就强行抓来了一年级，裹挟着二年级，让这其实都熟到不能再熟的6个人互相抓阄，抽到相同颜色签条的人结对。
抽到唯一一个女生的幸运儿是灰原雄。大眼睛的男孩子在亮出签条之后，脸和签条的颜色一样羞得通红。而也抽中红色签条的家入硝子高兴坏了，她直呼这是上上签，然后火速带着灰原逛街去了，让他拎了一整天的包。
大庭叶藏那天抽到的是黑色的签，他沉默地坐在最角落里，最终只有七海向他走来。
“好像配上对的是我们两个。”当时的七海这样说。
那天的大庭叶藏有点烦躁，他对情人节从来没有什么期待，而且和同学绑定一天也没有任何粉红要素。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和沉默地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七海过了再普通不过的一天。
“我记得。”七海说，“我们两个在那天一起去自习了。”
“我问你，那天你抽到的签条是什么颜色的？”
七海突然奇怪地笑了一下。
“蓝色。”
大庭叶藏立刻紧张起来：“真的吗？真的是蓝色？你不用再想想？”
“不用。”七海说，“就是蓝色的。”
但是，但是当年大庭叶藏他自己抽到的却是黑色——
“因为我和夏油前辈换了签，我想和你一起过情人节。”
伏黑惠看到那三个贴着墙的偷听的男人同时露出了非常复杂仿佛牙痛的表情。
伏黑惠：？
他们听到了什么？难不成隔壁有人用手指甲挠黑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