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尸潮（三）
尸潮终于还是来了，村长的大喇叭这时候才不争气的轰鸣起来，他号召全村的男人们都去村口和村尾的壁垒去加固防守。
“哥华，我们就不要去了！”阿俊眼睛里散射着怨恨的光，“他们不听我们的话，让丧尸吃了他们便是了。”
说得迟那时快，也等不到我做决定要不要下去。尸潮已经冲到了村口处，它们像洪水一样漫过壁垒，守在村口的男人们的惨叫很快就淹没在丧尸的怒潮中，他们像泛滥的黑色山洪一样涌向村里。
如今村子的围墙反倒成了围猎村民的围栏。我和阿俊看的目瞪口呆，赶紧把要上塔顶来的孩子老婆又赶回去。我们两个面面相觑，村民的惨叫和丧尸的嚎叫声此起彼伏，残阳如血，照着村道上的饕餮盛宴的尸群，血流成河。
突然，一辆大奔冲过满是丧尸的村道，向塔楼方向冲来,一路上甚至撞飞了几个被丧尸追赶的村民，这是瑞斯的大奔。阿俊的塔楼成了最后的希望，还活着的人都在丧尸的追赶下向这里奔命而来。在塔楼顶上，这个血色的黄昏，我们看得清清楚楚。
“阿俊，我们下去吧？”我朝着阿俊哈道，“也许我们还可以救几个人。”
“我们为什么要救他们？他们咎由自取！”阿俊眼睛里发出幸灾乐祸的眼神，甚至有着一丝丝愉悦，这场灾难证明了他的正确，也让他的委屈有了发泄的出口。
“阿俊，人命关天，这个时候就不要讲这些了。”我焦急地看着阿俊，几乎是哀求他。
“不不不！我不同意！”阿俊突然抽搐起来，口吐白沫，倒在地上，他的女儿急匆匆跑上来，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了。“叔华，没事，我爸爸他只是发病了而已，你想干啥就干啥吧，等他醒来就不好说话了。”
我赶紧叫老婆过来和阿俊女儿一起帮忙把阿俊背下去。我把阿俊放到床上之后，感激地向阿俊的女儿点点头，飞也似地下了塔楼，来到小广场前。
瑞斯和村长一家老小还有六个村民正等在铁门前，嘴里大喊阿俊救命边拼命摇动阿俊的大铁门，奈何铁门太坚固，纹丝不动。他们看到我，好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有几个老人甚至给我下跪了。
“哥华，开门啊，哥华，救救我们。”村长隔着铁门露出谄媚地恶心地笑容，“我知道你最好心的了。”
瑞斯双手抓着铁栏杆。“哥华，你今天救了兄弟一家，我的钱都是你的，我给您做牛做马。”他扑通一声跪下来，给我磕起头来。“救救我的孩子老婆。”
黑压压的尸潮正向着小广场压过来，他们似乎并不着急，因为这几个人也无处可逃。
我知道阿俊醒来可能会怪我，但是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的父老乡亲们被丧尸活活咬死。我二话不说，把铁门打开，瑞斯赶紧把他的老婆孩子推进来，然后是村长一家三口和其他六个惊慌失措的幸存者涌了进来。当我把铁门关上时候，丧尸的乌黑的利爪已经抓住了铁门的栏杆。我们赶紧跑上阶梯，锁上第二道铁门。
塔楼门前看着密密麻麻的尸潮，先前被咬的村民已经变成了丧尸，他们陆陆续续出现在尸潮中，挤满了整个小广场，他们安安静静地站立在夕阳余晖里，一动不动，像是一尊尊眼睛发着嗜血红光，长着乌黑爪子的，身体残缺衣衫褴褛的恶魔雕像。
阿俊已经醒过来了，他跑下楼来，绝望地看着他的“仇人”们占据了他的院子，他愤恨地看着我。我赶紧避开他的目光，假装看别处，我实在不忍心看着自己的乡亲们在眼前被丧尸咬死。阿俊没说什么，他又走回他的塔楼，再也没有出来。
我和瑞斯村长和另外的三个男人把孩子老人安排在塔楼的二三层楼里。然后下来到院子里，看着隔了两道铁门和一个长阶梯的丧尸们。太阳下山了，丧尸们开始缓缓移动，一个身材庞大的丧尸从远处分开尸潮前来，它应该就是这股尸潮的头领了。它走到铁门外，丧尸们主动让出一块空地给它，这具丧尸明显和其他的丧尸不同，他更像是好几具丧尸缝合起来的集合体，一个长着白色头发的灰色小脑袋长在庞大的身躯上。
“哦~~~~~”它发出一声绵长的嚎哭，然后他红色的小眼睛看着我们的方向，举起两个手掌，抽搐着，似乎在做演讲也像是在发出某种信号。
“哥华，小心！”
突然听到阿俊的一声叫喊，我赶紧回过头了，只见瑞斯的双眼变得通红，正伸出两个乌黑的爪子扑向我，而村长似乎也在变异，其他三个男人似乎已经下傻了，他们都愣在原地，目瞪口呆。
瑞斯的嘴里伸出狼一样的獠牙，朝我的脖子下咬下去，他的双爪很强劲有力，我拼命挣扎也根本无法摆脱。
说得迟那时快，一根钢钎从瑞斯的嘴里伸出来，丧尸瑞斯歪歪斜斜地从我身边倒下去，正是阿俊在紧要关头救了我一命。
旁边几个男人这时候终于醒悟过来，他们疯了似地把正在变异的村长按倒在地上，阿俊把钢钎从瑞斯的脑壳里拉出来，用这把沾着瑞斯脑浆的钢钎再次灌入村长的脑壳里。
解决掉瑞斯和村长，我们大家都松了口气。这些该死的丧尸是无法杀死的，因为他们已经死了，只要破坏他们的大脑，才能让他们失去行动力，但是他们的身体还是活着的，被破坏了大脑的身体依旧在地上扭动，只是失去了攻击人的能力。
广场上的丧尸头领发出一声愤怒的吼叫，尸潮开始不安地骚动起来，头领伸出双手示意它们安静下来。然后，这头可怕的怪物发出桀桀的奇怪的笑声，仿佛在嘲笑我们。我们把瑞斯和村长的尸体从院子里扔到下面的小广场上，丧尸们一拥而上，争相分享还热乎的肉体。
“你们，快，投降吧。”丧尸头领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
“不可能！”阿俊神经质地朝着下面喊道，“我今天求过神仙了，玉皇大帝说了，要用天雷地火消灭你们!我就是玉帝的儿子，你们都要服从我！”
头领又发出桀桀地笑声。“你，你，你，是个神经病吧？桀桀。”
“去你妈的！”阿俊愤怒地骂道，边把手里的钢钎狠狠地投向丧尸头领。一个小丧尸突然冲出来，用身体接住飞来的钢钎，钢钎噗嗤一声插入小丧尸的体内，这个小怪物伸出肌肉糜烂的爪子，一点一点的把钢钎从它的体内拉出来，腐烂的内脏从破开的洞里喷出来。
看着这个场景，我忍不住干呕起来。
“我，我，不跟，你们，玩了。”头领又伸处双手，口中发出奇怪的啸声。
塔楼里发出了老人和小孩妇女的凄厉的尖叫和惨叫声。我、阿俊和三个男人赶忙跑向塔楼，我真是愚蠢透顶，如果瑞斯和村长早就感染了丧尸病毒，那么他的家人们怎能幸免，那里面的一个老人一个小孩和一个妇女肯定正在遭遇不测。我最担心的是自己的一家老小和阿俊的女儿，进入塔楼前，我顺手拿起了门口的一把铁铲，然而已经晚了。
我含着泪一铲一个的打倒那些曾经熟悉的面孔，现在他们已经变成了狰狞的丧尸，我强拉着阿俊爬上了二楼的楼梯，在关上二楼的挡板前，我看到了妻子和女儿的丧尸从地上爬起来，他们的脸上还带着我用铁铲击打的痕迹。我伤心欲绝，眼泪夺眶而出，但是来不及悲伤了，丧尸们开始沿着楼梯往上爬。我狠心推掉梯子，关上隔板，然后拉着嚎啕大哭的阿俊往上一层爬，踢掉梯子，关上隔板，机械版的逐层照做。
我们最后爬上了塔楼的顶层，丧尸们已经冲垮了阿俊的小铁门，幸好他们无法爬上陡峭的塔墙，无数只阴惨惨绿幽幽的眼睛看着塔顶上的我们，让人毛骨悚然。阿俊停止了鬼哭狼嚎，一轮红色的明月阴森森地照耀着这个小村庄，尸潮在塔楼前涌动，强烈刺鼻的腐臭味随着晚风往我的鼻孔中钻，山路上、高速路上，村道上到处都是涌动的尸潮，阿俊的塔楼就像是激流中的砥柱，在猛烈地冲击中摇摇欲坠。他们正在源源不断地向隔壁省会昆宁市进军，像一群行军的蚂蚁，阿俊的塔楼不过是尸潮行进路上微不足道的障碍。
“哥华，我们要死了吗？”阿俊双眼绝望无神地问我。
“不，我们可能会变得像他们一样，但那可能也是另一种形式的活着。”我轻声安慰着阿俊，我的好兄弟，我们可能最终都会变成丧尸，成为尸潮的一部分，但现在我们还不是。
过了三个月后，精神失常的阿俊从塔楼上跳了下去，他承受不住他的丧尸女儿在他楼下日日夜夜的呼唤。我一个人守着塔楼，精打细算的用着阿俊储存下的粮食，就这样过了一年，我还在楼顶种了一小片的稻谷，开辟了菜园。一年又一年，后来，我的丧尸妻子和儿子，还有丧尸阿俊和他的女儿也随着尸潮涌向了远方，尸群就像来来往往的丧尸乌鸦来了又去。
如果有一天，还有人发现我的话，他们会看到我刻在墙壁上的这段文字：我可能会成为他们的一员，但那也是在我死去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