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尸潮（二）
我开着小本田，一家三口慢悠悠地通过村道向阿俊的塔楼开去，两边的楼房都紧闭着窗户，自从听说空气能传播丧尸病毒后，虽然没有得到官方证实，但是大家还是自觉的关门闭户，哪一家要是没有这也做，也会被村长的大喇叭轰炸。
我把小本田停在小山坡前的平地上，阿俊和他的女儿从塔楼里下来，十分热情地帮我们把行李从狭窄的“之”字形的石头阶梯上上到他的家。这个塔楼并不宽阔，就像是广东开平的碉楼一样大小，像是一根木桩一样竖在光秃秃的山顶上，天空暗哑无光，像死人的皮肤一样死灰色。阿俊热情地把我们安排在第七层的顶楼上，他说这里最安全，每一层楼开了个洞，用一个木梯子爬上上一层，洞口则用钢板封住，阿俊信誓旦旦的说，丧尸来了也冲不开层层钢板。隔壁村娘家人被僵尸咬死让老婆很伤心，她低声的哭泣了很久就沉沉睡去了，两个小孩子则发出低低地笑声，不知道天高地厚地在房间的一角玩闹。阿俊把我带上塔楼的顶楼。那里放着一架望远镜，他把眼睛往望远镜上凑了一凑，然后叫我也过来看一下。“华子，你仔细看，丧尸们就躲在高速公路大桥的桥墩那里，它们很快就会来我们村里，它们还安插了一个间谍在我们村里，我怀疑是瑞斯。”阿俊有些神经质地说道，他的目光呆滞，曾经乌黑浓密的头发稀稀拉拉，像风中的枯草，下巴的胡子也像极了风中的枯草，他的精神应该是除了问题的了，我突然有点相信大家说的话了。瑞斯看起来很正常，他不像是被病毒感染的样子。
我从望远镜里看过去，大约六七公里外的高速公路的桥墩下黑乎乎的，但是也完全是看不出有大群丧尸集中在那里的迹象。
“阿俊，不要乱说话，瑞斯听到了会不高兴的。”我尽量委婉地跟阿俊说。
“华子，你要相信我。”阿俊的脸有点扭曲起来，他的身体微微有些抽搐，这让他看起来像是中了某种病毒一样。“病毒变异了，但并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它潜伏在正常人的体内，在不知不觉中把人给变成丧尸，等到大群丧尸来了，它们就会出来咬人，隔壁村就是这样没的，阿聪就是一个潜伏的丧尸，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我们潜藏的丧尸就是瑞斯。”阿俊说着说着就坐倒在地上，双手抱住头发出低低地哽咽。“为什么大家都不相信我呢？”
我赶紧过去抓住他的双肩，安慰说：“阿俊，我相信你，我这不搬到你家里来了吗？我也怀疑瑞斯是个丧尸，大家都待在家里，他天天往外跑，肯定有问题。”
阿俊抬起头，潮湿的眼睛里有了些光彩。“我就知道阿俊你会相信我。你来看，每天傍晚这个时候，瑞斯都会去大桥墩下面跟丧尸们会面。”他把我拉到望远镜前，让我看。我把眼睛凑上去，果然看见瑞斯的大奔呼啸着从村口看出去，然后七拐八弯的转进了小路，并没有上县城区，而是钻进了满是荒草的高速大桥下，等他的车子进去之后，荒草丛中似乎有许许多多的黑色影子开始动起来，我的脊梁骨一阵阵的发凉。
“我们要叫村长来看看，阿俊。”
“我跟他说过了，村长不会信的，他当上村长是因为瑞斯在背后帮他。”
“还是要叫村长，叫大家做好准备才行。”我不等阿俊说什么，就拿起手机给村长打了电话，阿俊看着我，也没说什么，他大概觉得我是‘文化人,可能村长会相信我。”
过了十分钟左右，村长和几个村委会的人开着他的三轮车过来了，他们气喘吁吁的爬到阿俊的塔楼楼顶，用望远镜往大桥方向看了好一会儿，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阿农，要不你过去看看。”村长对着一个村委说，“万一是真的，那我们可要做好准备才行啊。”
阿农吓得连连摆手。“村长啊，您就放过我吧，我这一过去，如果是真的有丧尸，那我肯定得感染了。”
正说着瑞斯的大奔从桥墩那边开了出来，一路在小路上颠簸，在死灰色的天空下，像是一个蠕动的棺材。
“华仔啊，这个事情呢，也没有得到证实，你呢，也不要在村里的群里乱讲啊，你是读书人，大家都相信你的话，中央要我们不信谣不传谣，你可不能乱说啊，特殊时期，要是出了什么差错，我也保不住你啊。”村长偷偷把我拉到一边，小声地的对我说。
“村长，我觉得啊，咱们还是得早做点准备啊。”我无奈地看着村长，“隔壁村听说已经没了，那边的丧尸很快就会跑到我们村里来的。”
“我知道了。”村长有些不耐烦的说，“我先回去安排一下吧，不信谣，不传谣！你们听好了！”村长把重点放在“不信谣，不传谣”六个字上，还恶狠狠地等了阿俊一眼。“阿俊，你不要把华仔给教坏了，他可是文化人，不像你！”
阿俊把头低下去，眼里顿时没有了光彩，当年他可是和我一眼，是村里读书读的懂的小孩，村长这可打到了他的七寸了。
等待村长和几个村委咋呼呼的走了。阿俊才抬起头来，走到我旁边，卑微而唯唯诺诺地说：“他们一点都不尊重我，我也是读过书的，至少比他们读得多，虽然没你读得那么好，唉。”
“说这些干嘛呢？就当他们是放屁，你永远是我的好朋友，好兄弟。”
阿俊感激弟看着我。“哥华，谢谢你。”然后他看着村长他们离去的背影，他的女儿小红把阶梯下的铁板门关上，加了好几道锁。
“哥华，昨天我得到了消息，明宁市已经沦陷了，尸潮很快会通过高速路到隔壁的坤宁市，我们村是必经之路。”阿俊拿出手机，给我看看了微信，他的一个网友给他发来的视频，明宁市的大街上到处都是丧尸。“村长他们在村里封锁了消息，病毒是变异了，但是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隐藏了起来，瑞斯感染了，但是你看不出来，他隐藏在我们中间等待尸潮的到达，如果你仔细留意，他的指尖已经变成灰色了，眼睛也有血丝，我知道你不信。”阿俊最后的话变成了神经质的喃喃自语。“村长也不信会有尸潮，昨天还在群里说我乱嚼舌根，弄得人心惶惶。”
我远远向远处高速路的桥墩下望去，那黑暗的窟窿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我老婆哄着眼睛跑过来，依靠在我的肩膀上。“阿俊，怎么办？我在明宁市的朋友变成丧尸前打了个电话给我，说尸潮就要向为我们这边来了。”
“阿俊，我们的食物啥的够吗？”我回头问阿俊。
阿俊从神经质的喃喃中一机灵醒来。“应该够一年半载的吧，如果只是我们两家人的话，你给我寄来的钱，我都拿去买了东西。”
“我们去加固一下栅栏吧，如果尸潮要来，我们最好准备好。”说完我就安慰了一阵老婆，拿着锤子镊子跟着阿俊去检查并加固栅栏。
晚上睡觉前，我翻开手机看了看新闻，看到的都是不好的消息，大洋彼岸的m大国已经全面沦陷了，欧洲也成了丧尸的海洋，非洲消息闭塞，倒也没多少消息。我们国内和周边的地区，消息也零零星星。但是不管是国内国外，新闻的数量是越来越少。我们村群里的吵开了，大伙们都在抱怨村长防控问题，要求明天去把围墙加固什么的，村长竟然说我和阿俊造谣，说疫情已经得到控制云云，瑞斯则在哪里冷嘲热讽，我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假装没看见，迷迷糊糊中我睡了过去。
早上醒来，发现手机彻底没有了信号，更糟糕的是停电了。窗户外传来了村长大喇叭的轰鸣声，一遍遍重复着每家的男人到村子的路口去设置路障的通知。从窗户上看出去，一大帮快一年没见面的汉子们说着粗口，正把一包包沙包堆到村口和村尾的路口那儿，还有一些人在加固村子原有的围墙，一副大敌当前的的样子。我看到了瑞斯正靠在他的大奔上，在村口处边晃动着他的大金链子边抽着一根粗大的雪茄，一边指指点点汉子们干活，不用说，那些沙包应该就是他赞助的。如果他感染了丧尸，那他这是为何？
很快村长的电话边打了进来，叫我和阿俊赶快去干活。于是我便和阿俊跟着大伙一起去建造村口的壁垒，村长看着我的眼里尽是恶毒，他大概是怀疑我在背后搞鬼，说他的坏话，我也懒得理他。回来后，我和阿俊再次把栅栏用铁丝加固，小石阶梯顶上又堆了五六个沙包，如果丧尸推翻了铁板门，我们还有沙包堆还可以再挡一下。
傍晚时分，村里的汉子们都在村子的围墙和路口点燃了火把，太阳慢慢地西沉，阿俊叫了我一声：“哥华，你过来看看。”
我从他的手中接过望远镜，看到一股黑色的影影绰绰的东西正从高速路桥墩处涌出来，向我们村方向涌来。远处崇山峻岭的高速公路上，像河流一样的黑暗之潮正在涌来。路上好几个人正在亡命奔逃，但是很快被丧尸们追上，放出凄厉的惨叫声。
“尸潮来了！”我大惊道。
阿俊接过望远镜，脸上露出了胜利的微笑。“你说是不是，我就是没有错嘛，尸潮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