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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彭城樊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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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刘备的公子刘登得了一种怪病,在某一日突然惊醒后高烧不退,经常腹泻,心神不宁,去看的人都说躺在床上只剩半条命了。

    吕布和陈宫担心刘登死在他们手上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虽然刘备平日未见有多爱这个儿子,但若是真死了,难保不会给对方卖惨的口实,于是接连派了好几位医者前去诊治,结果都无功而返,无论怎么服药都不见效。

    吕布愈发着急了起来,这时王楷建议他,再向外召集一次名医,最后做一次尝试,如果还是不行,那他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仁至义尽,刘备要怪罪也不能多说他什么。

    于是吕布欣然同意,便不再自行挑选,而是让旁人推荐名医,既是扩大召集范围,又能让旁人知道他已尽心尽力。

    这一天,刘登面色疲倦的躺在榻上,旁边站着满脸紧张担忧的甘倩,榻边坐着他的母亲苏英:“要我说,你想借病找医者,让他们去陈家报信,想法是好,这几日也来了不少医者,有名的没名的都来了,也没见你做什么……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压下了声音,警惕的往四周看去,虽然吕布顾忌着刘备没有对他们做什么,但谋划这样的大事若是泄露,吕布那个虎豹脾气可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来。

    甘倩往后退了半步,倚在门边往外看着。

    刘登清吁了口气,身体十分吃力,这几日他为了装病将自己好生折腾了一顿,比如熬夜不睡觉把精气神搞得很差,故意少吃几顿饭再多跑几趟茅厕、然后推说是腹泻……

    现在这副脸色差的跟真的生病了似得,还没见到人就搞得身体亏虚不已,他勉强挤出几分笑,说道:“陈宫素来机敏,心思深沉,我突然病重难治,他必定会起疑心,前面几个医者治病是假,探视是真,所以一句话也不能多说。”

    “那你要是没瞒过去怎么办?”苏英吃了一惊,她可是知道自己这儿子是真病假病的。

    “孩儿每天晚睡早起,不修边幅,任谁来都不能说我这神色是作伪。母亲也别忘了,孩儿这榻下还藏了一只小炭炉呢,身上发热也做不得假。更何况我这副模样,凭谁见了都会说有病,那些医者哪里还敢说我无病?倘若真有事,他们又岂能逃脱得了?所以不管真假,他们都会说孩儿有病在身,而且无法诊治,每人避孩儿不及,唯恐惹上祸端,谁敢久留于此?所以最后能到孩儿面前来的,才是真正说得上话的。”到了这个时候,刘登才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苏英被对方如此缜密的心思震惊的说不出话,短短数日,没想到这个寡言少语的儿子居然有这样的才智,或许他们真的能就此逃出去。

    回想被关押的这些天里,没有听到丝毫刘备的消息,或许刘备早已逃出徐州,不管他们母子死活。

    眼下,要保住他们三人性命,就只能依靠儿子刘登这个看似天马行空的计划,至于逃出去后能做什么,便走一步看一步好了。

    “就是苦了你啊。”苏英头一次浮现出心疼的神情。

    刘登笑道:“只要能出去找到父亲,那么一切都是值得的。”他甚至已经想好回刘备身边后该怎么用他长子的身份组建班底、创立事业,辅佐他老子平定天下,然后走上人生巅峰。

    这时甘倩轻咳一声,从外面迎进来两个人,其中一个年纪轻轻,相貌俊朗,正是负责看管他们的头目、吕布帐下亲信秦谊,另一个则是个中年人,长袍儒冠,胳膊下夹着一只药匣。

    “夫人。”秦谊对苏英抱拳作揖,客气的介绍道:“这位是彭城樊阿,善于针灸,我家主公特请来为公子诊病。”

    刘登听到这里,神色一动,苏英立即会意,站起身来,顺手取下耳朵上的两只明月珰,将它交到秦谊手上:“有劳郎君费心,一点心意,还请收下。”

    秦谊袖子一翻,那一对明月珰便从他手中消失不见,这明月珰品相珍贵,正好可以回家给他妻子,他家的那个美娇娘最近正缠着他要首饰呢。

    于是秦谊笑道:“夫人客气了,我家主公一直很牵挂公子的病情,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在下。”

    甘倩也适时的将秦谊带到房子外面去饮茶,本来这种情况下秦谊是轻易不能离开的,但迷于甘倩的美貌和苏英的财物,秦谊方才恍恍惚惚的离开。

    从始至终,樊阿都没有说话,直到秦谊走后,他才走到刘登身边坐下,打量了刘登好几眼。

    刘登被对方看的浑身不自在,见对方不说话,只得小心问道:“先生以为,我这病是发于外,还是发于内?”

    虽然对方是徐州人,但该警惕的还是要警惕。

    “我观公子中气十足,并无大恙,好生睡上一觉就行了。”樊阿张口就道,连自己的药箱都没有象征性的打开。

    苏英面色一变,莫非医家‘望闻问切’之术竟恐怖如斯?

    她忙说道:“先生何出此言,吾儿分明是……”

    “假病欺医,公子何至于此呢?”樊阿没有理会苏英,仍是直直的盯着刘登,眼神中似乎有种不一样的东西。

    他伸手摸了摸床榻,屈指敲了敲,发出咚咚的声音:“快夏天了还烤炭火,能不发热么?小心真得热症。”

    刘登与他对视片刻,忽然想起了对方的身份,问道:“先生好高明的医术!可是在华公门下学来的么?”

    “你认识恩师?”樊阿眉头一抖,显然没料到这遭。

    “华公医术闻名江淮,谁人不识?”刘登笑着奉承道,既然对方是华佗的徒弟,又是徐州士人,想必与吕布没有干系了,他接着问道:“不知先生该如何为我治病呢?”

    “我已说过了,你没病,不需要治。如果一定要治的话,我可以为公子扎几针。”樊阿坚持道,只是他的语气放的很轻,刻意没有让外面的秦谊听到:“公子只需安心静养,便无人敢近身侵害,凡事都会有转机。”

    “先生是陈家派来的?”刘登问道,如今城中也只有陈珪父子才会关心他的安危,显然樊阿就是受了陈珪等人指使,进来察看他的身体状况、为他诊治的。

    “是又如何?”樊阿没有否认,似乎一切正如刘登所猜测的那样,发现他没病以后,便只叮嘱让他几句安心待着,便打算就此离开:“公子好生休息吧。”

    刘登瞬间明白徐州士族也不满吕布,跟他比起来,刘备才是更愿意接受的共主,但以如今的形势,徐州士族不敢明面上违抗吕布,对刘登的保护或许也仅限于此,很大可能不会支持他的犯险行为。

    “如果是的话,我正有一事要托陈家帮忙。”刘登手撑着床榻,起身坐在榻上,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欲携母逃出虎口,投奔我父,不知陈家可愿助我?”

    樊阿皱起了眉头,警惕的往窗外看去,只见秦谊和甘倩已走到另一件屋舍门口,与看守的三名奴仆说些什么,他转头低声驳道:“公子何必以身犯险!我听说陈氏欲从中说和吕布与令尊,不日就能再度携手言和,届时公子又能平安回返,何必再犯险呢?”这件事出乎了他的意外,本以为只是治疗刘登、替陈家传话使其母子安心,谁知道这个刘登如此胆大。

    “两家欲要求和?”苏英惊讶的说道,倘若真是如此,那么他们确实不用再犯险逃跑。

    刘登也是惊讶了一瞬,他对刘备在徐州的这段历史不甚熟悉,只知道吕布背刺刘备后并未对其赶尽杀绝,刘备失去徐州后不久便投奔曹操、讨伐杀死了吕布。

    至于中间的历史细节,刘登并没有仔细记过,但这样一来,他的计划就得做好相应的改变,哪怕不为逃跑做铺垫,也可以借樊阿与陈家搭上线,随时了解到外界的信息。

    “既是求和,那吕布肯定开了条件?是要徐州么?”刘登说完,又疑惑道:“吕布为何会选择和谈?”

    樊阿本不想说得太多,但话既然说到这个份上,又见到刘登举止不凡,便忍不住道:“自然是要刘使君让出徐州。虽有陈氏等大族从中说和,但依我看,吕布恃胜而骄,求和的意愿并不大。”

    吕布当然不会愿意与刘备谈和,如果可能,他甚至会直接吞灭刘备,但又不得不考虑到徐州大族的影响力,所以才勉强与刘备对话。

    只要把价码开到刘备不能接受的地步,谈判自然破裂,后续也就不关吕布的事了。

    刘登沉思一会,谨慎的选择做好两手准备:“有劳樊公今日为小子诊治,请樊公回去后,转告陈公,我刘升之感念其救助之恩,他日必涌泉相报。”

    “你心里知道就好。”樊阿是很有医德的,尤其看不起那些装病的人,有点辱没他的职业。

    刘登嘻嘻笑道:“但我身上的病难治,已经众人皆知了,如果樊公今日一来就药到病除,世人若说樊公圣手倒罢了,若是有人疑心到我身上……”

    “我知道了……”樊阿皱起了眉,觉得这小子鬼灵鬼灵的。

    这时听到外面秦谊的声音逐渐接近,刘登立即躺了下去,樊阿也伸手去扶,假模假样的打开药箱,拔出一根针,这都完全不能说是针了,又粗又长,像是用来织毛衣的:“你这病……”

    等等,针灸用的针不该是像牛毛那样细的针吗?你确定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没带错吗?这么粗的针扎下去会变成筛子吧?

    “樊公妙手,小子自觉病好了几分,之后这几日就有劳樊公根治了。”刘登立即抓住了对方的手,一副认真感谢的样子。

    这小子怕了?

    樊阿心里冷笑一声,慢慢掰开了刘登紧抓的手,侧首看了眼一脸探询的秦谊,不怀好意的笑着说道:“公子阳气太盛,又食错了东西,才有此症候,只需施针数日,便能痊愈。眼下还请公子躺下,在下还要再扎几针,不要动,很快就好。”

    “这太好了,樊君的医术果真了得,我要尽快将此事禀报主公。”秦谊高兴地说着,却站在原地不动。

    刘登瞪大了眼睛,却也无计可施,任由樊阿拿‘毛衣针’给他在穴位上狠狠戳了几下。

    樊阿让刘登好生尝到了装病骗医生的恶果后,总算出了口气,满意的点了点头,约好每日午后诊治,便与秦谊一同离开了。

    挨了几针的刘登此刻躺在床上,忍受过刚才轻微的疼痛后,他忽然发现自己因熬夜而造成的疲惫已消失不见,整个人精神不少,不由感叹樊阿医术高明。

    甘倩松了口气,正要开口说话,却见苏英突然发作,伸手往刘登耳朵上一拧,厉声道:“你小子出的主意!那对明月珰可是我从家里带来的嫁妆,就这么白白的给人家了……我怎么就昏了头会答应你演这出戏!”

    “哎呀疼疼疼!耳朵要掉了!”刘登侧着头被人拎起来,为什么时隔一千多年的母亲都爱拧耳朵啊。

    苏英怒不可遏,那对明月珰虽不珍贵,但具有很重要的纪念意义,何况才对儿子改观的她,此时因为樊阿的一席话而使他们的所谓谋划成了一场儿戏,顿觉颜面无光:“你还知道疼,我这回非要你在榻上实实在在躺半个月不可!”

    “夫人、夫人切莫动怒,公子也是为了我等着想,这几日吃睡不好,比以前憔悴瘦削了许多,再好的身子也会坏。”甘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苏英教训刘登,忙过来劝道:“夫人纵然有再怒不可解,也总得等到公子身体好了再说不迟啊。”

    苏英冷哼了一声,松开了拧刘登耳朵的手,但口中仍不饶道:“你小子之后给我老实点,再想什么馊主意看我怎么收拾你。”

    刘登松了口气,他知道苏英本就不愿让他冒险,正好借此事给他浇冷水,打消他的念头。只是苏英不知道的是,刘登自己一时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或许真要在此老实待上一段时日,等着吕布把他们送还刘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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