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Chapter12高楼血墙
“唉知道了知道了老大，一定一定一定，检察院那边我都说好了。”冯箫翘着二郎腿坐在办公桌上，对着手机滔滔不绝。语气听起来不像是在回复顶头上司的问话，而是在敷衍操碎了心的老妈子。
苏染拿着一大沓文件走了过来，一把甩在空旷的桌上，“小江，你整理一下，一份笔录待会让陈盐一起送去检察院，一份笔录留着局里存档。”
只见江浔双眼无神地坐在座位上，正望着空白的电脑屏幕出神。
他回忆起那天的场景——
尹漠像快溺死的人终于呼吸到岸上的空气，重重地松了一口气。江浔难得见他的情绪在短时间内有这么大的变化，满心疑惑地说：“怎么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尹漠脸上的异样一晃而过，好像刚才一切都没有发生，“谢谢你的回答。”
江浔满肚子疑问，却又无从下手。他感觉现在眼前的一切仿佛都是那么的不真实。这个和他相识不到一个月的警局顾问，和他的关系似近非近，似远非远。
他的身上到底有多少秘密？而这些秘密，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这些都不得而知。
“喂，想什么呢？”苏染在他眼前晃了晃，“别发呆了，快点整理吧。”
“哦哦，好的苏染姐。”江浔的思绪马上被拉回到现实，他接过资料，细细地看了起来。
临近新年，青浦区连续一个半月没有大案子发生。这段时间刑侦支队众人的工作过得是十分的轻松，每天就是整理卷宗、资料，和检察院交涉。冯箫开玩笑说可能快过年了犯罪分子也放年假了，就连平时日理万机的郑副支队也在今天抽出空来去看望刚做完心脏手术的正支队长了。
而江浔的关心点却在，尹漠已经两个月没有参与破案了。
这两个月里，他和尹顾问还是每天见面。那次y城回来之后，江浔决定一定要做些什么来答谢尹漠对他照顾，尹漠哭笑不得，便和他达成了协议——每天江浔下班后，尹漠来接江浔回他家，两人再一起去买菜。
回家后江浔做饭，尹漠刷碗。要是当天没事的话，两人还会一起看部电影或者聊聊天。日子很平凡，充满着不可言说的舒适与快乐。江浔有时候还觉得，这就是最舒服自在的生活。
“哎哎，大家都在这吧，我来宣布一个消息。”郑筵迈着大步走到办公区域的中央，像是有什么重大消息要宣布。
办公桌前的所有人立马放下自己手头的工作，快速地围了过去，只见郑筵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从明天开始，我们队里的夜宵全部改成新鲜水果，除非遇见非常非常棘手的案子，否则加班一律不许超过十点，你们回家之后，十一点前必须睡觉……”
“哎，老大，我们平常说你是老妈子，你现在怎么真变老妈子啦？这是要干嘛，老年养生？——我可先提前说好，我还年轻，我夜宵可以吃两桶泡面，还是加量加料版的。”
“你懂个屁！”郑筵马上在冯箫的脑门上重重地敲了一下，剩下的听众都忍不住发出响亮的笑声。
郑筵气愤地咳嗽了两声，拿着一张医院的报告单在他们面前晃了晃，“你们这群兔崽子懂什么，身体是工作的本钱，没有好的身体，我们怎么和狡猾的犯罪分子斗智斗勇！我今天去医院看了一次杜支队，才知道身体有多么重要。上面几个注意事项就这么说定了，以后谁晚上再偷吃泡面，我扣谁工资！”
此话一出，刑侦支队的众人窃窃私语起来，最终达成一致地点了点头：“是是是，我们听郑队的。”
郑筵这才满意地笑了起来，又狠狠瞪了一眼嘴贱的冯箫，环视一圈后说：“今天也没什么大的工作了，大家今天就提前下班吧，检察院那边明天再去好了。大家今天回家都去吃顿好的，外卖也少点，尽量自己做。”
一听到“提前下班”四个字，整个办公区域的人兴奋地欢呼雀跃起来，大家整齐划一地说了一声“郑队英明”后，就匆匆收拾东西离开了。
江浔的心情也是异常的愉悦，他收拾好东西走出分局，已经想好了今晚要做什么菜给尹漠吃，还考虑了一下两人吃好饭后应该看悬疑片还是纪录片。
不远处的尹漠正站在车前，他今天穿了深蓝色的西装，衬得身型更加挺拔高挑，还拿着一束包装精美的桔梗花，像是痴情的总裁在追哪个警花，引得不少分局下班的女警侧目。
“这花？”江浔走了过去，好奇地看着尹漠。他发现尹漠今天穿得非常精致，从头到脚都散发着一种不同寻常的魅力，让原本就很有风味的脸更加耐看了几分。
“送给你的。”尹漠把花递到他的面前，“纪念我们相遇三个月。”
江浔有些吃惊，他接过花，“谢谢，不知不觉我们已经认识三个月了。”
“不，是我终于重新遇见你了……”尹漠在心里默默地想着，他伸手摸了摸江浔的头，“上车吧。”
——
江浔仔细端详着手里的花，时不时又望望窗外，他突然发现，这不是去尹漠家的路。
“不回家吃饭吗？”他转头对尹漠说。
“不回家，”尹漠直接了当地说，“我们出去吃。”
江浔有点奇怪，虽然他刚听尹漠说了，今天是他们认识三个月的纪念日，可也没必要搞得这么隆重吧。
等两人到了西餐厅，江浔才发现，尹漠搞得不是一般的隆重。
这是青浦中心地段的一家高级餐厅，人均花费至少得在四位数以上，他们只有两个人，尹漠还特地订了一个包间。服务员把菜单递给江浔的时候，江浔的眼珠子简直要掉出来了。
“这么贵，随随便便一个菜就是三位数……这简直是抢银行啊喂！”江浔在心里咆哮着，当他正想和尹漠说要不咱们换一家店时，尹漠已经很自然地完成了点菜。
“甜点要什么？”尹漠对江浔说。
“额……”江浔看着旁边的服务员热情的目光，欲言又止，刚才在心里的咆哮早就在肚子里烟消云散了。
“那就每样都来一份吧。”尹漠把菜单还给了服务员，“牛排切好了再拿上来，谢谢。”
“好的，请您稍等。”服务员可能是许久没见过这么大方的客人了，笑着拿着菜单走了。江浔心中的惊讶则越攒越多，他不解地看着尹漠：“尹哥，认识三个月纪念日也不是什么大日子啊……用得着这么隆重吗？”
“确实不算什么大日子，”尹漠认真地说，“其实是因为，我今天有话想和你说。”
江浔一头雾水：“什么？”
“我想让你成为我生活的一部分，”尹漠轻轻拉起江浔的手，虔诚地看着他：“永远不可割舍的一部分。”
江浔顿时愣住了，就算他在感情上再迟钝，也能看出这是表白的意思。他低下头，眼神中满是犹豫与紧张，不知如何回应。
就在此时，一丝轻微的响声从尹漠身上传来。
尹漠马上放开了江浔的手，他说了句“不好意思”后，拿起手机匆匆向外走去。
江浔望着尹漠离去的背影，眼睛中多了几分落寞。
突然，他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喂，江浔，快到a大厦来，这里发生命案了。”对面是郑筵急促的话语和人群吵闹的叫喊声。江浔挂了电话，站起身想去找尹漠解释一下，正好遇上尹漠从卫生间回来。两人异口同声地蹦出一句：“不好意思。”
尴尬了几秒之后，尹漠先开口道：“我有点事要去处理一下，今天不能陪你吃饭了，抱歉。账我已经买好了，至于刚才的话，如果你现在还不想回应的话，也没有关系。”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江浔在原地错愕了一下，也快速地离开了。
——
警戒线外人群涌动，不少闪光灯的光芒在夜色中闪烁。热衷于发现头条新闻的记者把大厦的外圈包围得水泄不通，现场的警力比平时足足多出了一倍。
江浔奋力地推开人群，向维持秩序的外勤挥了挥自己的警证。大厦下站在尸体旁的郑筵朝他挥了挥手，江浔立马跑了过去，一具躺在血泊里的尸体闯入他的眼帘。
依稀能看出是个女人，她的上半身全都被鲜血染红了，胸前、腹部、大腿，都有触目惊心的伤痕。最令人看完后毛骨悚然的，是她脸上那两个巨大的、血淋淋的窟窿。
那是眼睛的位置。
江浔的胃酸开始上涌，他并不害怕特别恶心的尸体，但他一想到刚在西餐厅尹漠点的带血牛排，就忍不住把两者联系起来。
要说单纯看到尸体并不可怕，要是把尸体与食物联系起来，那恶心的程度可就大了。
“小江，你去大厦的里面看看……哎，你怎么了？”
“呕——”江浔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想压下恶心，却还是败给了自己强大的想象力，退到远处的角落里吐了起来。
刚到案发现场的尹漠正好在警戒线外看到这一幕，他推开拥挤的人群，迅速地冲了进来。
“怎么了，是被恶心到了吗？”尹漠低下身轻轻拍了拍江浔的后背，紧张又焦急地看着他。
江浔咳嗽了几声，说不出话，他今天晚上没吃任何东西，刚又被恶心得吐了胃液，现在胃里十分难受。
尹漠心疼地眉毛紧皱，他从口袋里拿出一片纸巾，替江浔擦了擦嘴巴，又把郑筵叫了过来。
“叫人去帮我买点能垫肚子的东西和矿泉水，快点。”尹漠拿出一张一百块递给郑筵，不容反驳地说。
郑筵一脸为难地看着尹漠，江浔扶着腰抬起头来，强忍难受地摆了摆手：“不用不用，我缓一会就好了。郑队，你去忙吧，一会我就过来。”
郑筵悬在空中的手终于放了下来，“你先休息一会吧，待会再过来帮忙。”
尹漠小心地扶着他，又安抚地摸了摸江浔的后背，正想说些什么，江浔突然转过头来正视着他。
眼前这个男人，虽然身上有着令人琢磨不透的神秘，却总能在他遇到麻烦时带给他强大的安全感。无论再怎么疑惑，江浔也不想欺骗自己，更不想欺骗尹漠。他喘了口气，一脸严肃地问：“你刚说的话，现在还算数吧？”
尹漠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几秒后，目光坚定地说：“当然算数。”
“那我现在回答你，”江浔清澈的眼睛望着他，“我愿意。”
尹漠的眼睛中充满了惊讶，紧接着是强烈的喜悦，“好，你愿意就好。我永远不会反悔的，我会永远爱你……”
他像是终于得到了最心爱糖果的小孩，脸上带着最直接的、无法掩饰的欣喜和满足，恨不得告诉全世界他拥有了，他拥有了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
尹漠的眼睛中带着江浔从未见过的光亮，似乎整个人被注入了新的生气。江浔笑着拍了拍尹漠的手，“我们去案发现场看看。”
——
a大厦的正前方是一片耀眼的红，那红不像染料，毫无章法地贴在大厦前方的玻璃上。仔细一看，才会发现那是血迹。
现场痕检员的灯光此起彼伏，技侦们在忙碌地搜寻物证。费洛正蹲在地上，端详着那具恐怖的尸体，戴着手套的手时不时在上面按压。旁边新来的实习法医已经控制不住自己嗓子眼里的液体了，退到路边的绿化前吐了起来。
费洛站起身来，用另一只干净的手拿出一片纸巾递给了她，“下次出尸体特别恶心的凶案，尽量少吃点东西，就不会吐了。”
小法医感激地点了点头，接过纸巾擦了擦嘴。尹漠走了过去，把江浔挡在身后，对费洛说：“小费法医，有发现什么吗？”
费洛抬头看了看大楼上的血迹，沉声道：“这里不是第一现场，死者应该是从楼顶被扔下来的。”
江浔也抬头看了看那鲜艳的血迹，“死者身上有这么多伤口，凶手的手段可真是残忍。”
费洛低下了头，悲伤地望着那具冰凉的尸体。郑筵从大厦的门口走了过来，朝尸体扬了扬下巴，“有什么发现吗？”
“顶楼应该是第一案发现场，按血迹来看，死因很有可能是坠楼。”费洛修长的眼睫毛微微煽动，思考了一会又补充道：“死者身上的伤口都不是致命的，进一步的结果要等解剖之后才能知道。”
“好，辛苦小费法医了，让法医室的人把尸体抬回去吧。等有了验尸报告，再通知我们。”
郑筵交代了费洛几句，随后，尸体被法医室的人装进裹尸袋，结束了现场工作的法医们离开了现场。青浦区浓重的夜色霎时间像黑色的海浪，淹没了此刻在凶案现场的每个人。江浔喃喃道：“我感觉这个死者的衣服有点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