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四周死一般的沉寂。
在场正偷偷观察事态发展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屏气凝神，就连一直拦在金哥前边的店员小哥也不禁回头朝程月行望了一眼。
烧烤架持续不断地发出滋滋响声，上边有些肉串已经焦了，往香味中夹杂了一些难以言喻的苦味。
金哥猝然推开面前的人，三步并两步从桌椅间狭窄的缝隙穿了过去，桌上的食物木签和玻璃瓶叮铃咣啷砸了一地，尖叫四起。
转眼他就闪到程月行面前，一把将对方整个人都拎了起来！
——砰！
塑料椅应声倒地，程月行简洁的t恤被抓得满是褶皱，领口和金哥的手指关节一同死死得卡在喉咙处，一时都让他忍不住干咳了一声。
廖姐拉了把差点被酒杯砸到的季澜，失声喊道：“程——”
名字还未喊完，程月行就微微抬手示意自己没事。
他整个人都被掼到了桌上，上半身被迫后仰，但与此同时他又面带轻笑，眼眸半敛，淡色的眼瞳中淬着笑意都掩盖不住的阴冷，睥睨似的俯视着对方。
下一瞬，就见他倏忽加深了笑意，抬手扣住了金哥手腕，不紧不慢地说：“别这么毛手毛脚的啊，砸坏这么多东西之后不还是得你赔，这多不好意思。”
“我赔尼玛！你——”
金哥怒吼一声，手上正要用力，却发现对方扣着自己的手越发收紧——别说要去教训人了，他几乎连衣领都逐渐拿捏不住，手背青筋眨眼在泛白的皮肤上露出可怖的姿态。
那一刹那，金哥心里莫名发怵，大喊一声：“放手！”
不等程月行作出反应，就听一旁于遂突然说：“废话这么多干吗。”
金哥闻言扭头朝他瞪了一眼，而程月行也闻声望去，眉宇轻快地上挑了一下。
紧接着他收回视线，朝金哥耸了耸肩，面露无辜，语调慢悠悠的：“既然我们家老大都这么说了，那可就别怪我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程月行脸上那些透着寒意的笑就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下一秒只见他反手连着金哥脖子上那根金链子一起抓住了对方衣领，把人一路拖到了巷子里，一把抡到对面墙上。
他这一连串动作衔接得严丝合缝，发生在电光石火间，众人几乎只看见眼前人影闪过，金哥皮糙肉厚的背部就猛撞上墙，发出浑厚的一声——嘭！
周围的人一看这居然真打起来了，赶紧有多远跑多远，就连金哥那些狗屁跟班也后退了好几步，这会儿都快绕出巷子口了。
“好啊……”金哥撑起身体，抬手抹去脸侧的汗，“你小子他妈的有种！”
说罢，他右手握拳，径直朝对方脸上挥去——
程月行立刻侧身闪过，一掌对准金哥手腕用力劈下，后者口中当即喷出一声——“操！”
程月行置若罔闻，电光石火间只见他两手顺势扣住对方右手手臂和肩膀，让金哥整个身体被迫转过半圈，紧跟着他一手将那条手臂向后扭曲，另一手扯住金哥后领，把人整个摁到了墙上。
金哥半边脸被迫和粗糙的墙体紧密相贴，胸口的金链子几乎都卡进了血肉，只剩左手还在空气中乱挥，试图去抓对方。
然而下一刻，就听他发出一声惨叫：“啊！！”
——于遂不知何时来到两人身旁，替程月行按住了那只胡来的手臂，让其以一个极其扭曲的姿势往反方向拗了过去，肩膀几乎发出了嘎吱的声响。
程月行双手又是一用力，再次把挣扎的金哥往墙上牢牢摁住，同时他偏过脑袋，声调略显惋惜地说：“老大，其实你可以不用动手的。”
于遂瞥他一眼：“你也想挨揍？”
程月行老老实实地闭嘴噤声，片刻后收回视线，低头无声轻笑了一下。
就在这时候，巷口传来一声：“都干什么呢？谁报的警？”
两三名片警从巷口鱼贯而入，估摸着是已经见怪不怪了，刚一见到那个被按在墙上的脸就叹了声气：“我就知道……怎么又是你。”
金哥嘴里发出唔唔声音，依稀辨别出是一句：“不是我……”
片警摇了摇头，从终端调出报警信息：“沈先生是哪位？”
“是我。”
沈时亭控制轮椅从凌乱的桌椅旁出来，片警朝他看去一眼，心里头也大概有了些猜测，于是没有多问，直接指了指摁着金哥的两人：“那这两位又是？”
沈时亭望向两人，也是啼笑皆非地摇了摇头，说：“是我的朋友。”
·
派出所内。
金哥半张脸都被印出了凹凸不平的红印，一进来就被几位警官接手，准备带去关押室。
程月行突然开口：“等等。”
几名警官同时回头，一人问：“什么事？”
程月行一手插着裤子口袋，盯着金哥背对着他们的背影，说：“道歉呢？”
金哥闻声顿了下，缓缓回头，就见那浑小子冲坐轮椅的家伙偏了下脑袋示意，同时重复道：“道歉呢。”
几名警官又同时将视线投到金哥身上，后者来回看了几眼，才不甘不愿地转向坐轮椅的人，快速含糊了一声：“对不起。”
“……啧。”
程月行抓了下头发，看起来对这句道歉并不是很满意，直起身往前跨了半步，但随即沈时亭在他背上拍了拍，依旧沉稳地说：“小程，之后的事自有警官处理，动手对你自己来说也不是好事。”
另一边，方才出警时领头的那位片警正低头看着录像画面，闻言头也不抬地接了一句：“是啊，要是想进去喝两天茶的话可以直说，不用这么兴师动众的。”
程月行沉默下来，直到金哥被带走消失在门后，他的面部表情才松懈下来，露出轻松的一笑：“没有的事。”
片警看完了眼前录像，又打开了另一段其他角度的录像，都是从在场几人的终端中调出来的。
这会儿程月行已经再次轻车熟路地戴上他那吊儿郎当的神情，见对方所看的画面正好播放到金哥捉住他衣领的地方，便毅然决然地说：“警官，这算是正当防卫吧。”
片警抬眼快速地扫他一眼，将手上这录像看完，再结合收集到的口供资料，基本掌握了事态的全貌。
他把才把程月行的终端还回去：“就算如此，也不该动手打架斗殴。”
说罢又转向一旁：“还有你，没事插什么手。”
于遂：“……”
程月行朝于遂瞄了眼，立刻就接过自己的终端，顺势握住片警的手，把他视线从于遂身上扯过来：“警官您说的是，今天这也就是我酒喝多了，有些上头，下次我们绝——不会再犯。”
片警如他所愿地看了过去，嫌弃似的抽出自己的手，心里觉得这位长得不错的帅哥大概是脑子有点问题，要么就是那烧烤店卖了假酒。
他说：“既然知道自己酒后习惯不好，就别喝这么多。还有，没有下次。”
程月行老实巴交地点了点头：“嗯嗯！”
“这次就算了，在这里签个字就回去吧。”片警说着将一面虚拟屏幕转到他们面前，“还有沈先生。”
沈时亭作为报案人自然得跟着，在两人签完名后，他也同样在文件最下方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除此之外，这回廖姐虽然只呈了几句口舌之快，但也算是把自己给彻底吵清醒了，醉意散了大半。她陪着沈时亭他们一起来了派出所，还顺便把仍然一脸懵逼的季澜给拎了过来。
片警确认完签名就将屏幕关闭，见面前这几人不是行动不便就是喝醉了，贴心地问了句：“要不要送你们回去？”
“谢谢警官，就不打扰你们工作了。”沈时亭回答一声，随即转向其他几人，“你们呢？还能走吗？”
廖姐指着季澜：“我送他就行。”
沈时亭不置可否，只点点头，随后又转向剩下的两人。
于遂本就没有喝酒，说了声“不用”，旁边程月行刚要张口说自己也不用，就听沈时亭率先开口：“既然小程也有点醉了，于遂，我记得你们住得不远，你送他回去吧。”
一旁片警闻言还接了一句：“这样也行吧，就是你们两个，都给我直接回家，别再在外面搞事了。”
于遂：“……”
他面无表情地朝程月行看去，后者给他回了一个无奈的笑，目光在派出所明亮的白炽灯下表现得十分清澈，肤色白皙干净没有过分的红润，根本就看不出有任何醉意。
短暂的沉默过后，于遂却倏然朝对方伸出了手。
程月行：“？”
“手。”于遂言简意赅地说，“不是醉了吗。”
程月行：“……”
他低头瞄了眼面前这只看着劲瘦的手，动作稍一犹豫，丝毫不怀疑自己如果就这么牵上去的话，兴许就没法竖着走出这个地方了。
几秒的空白里，另外三人已经走出了派出所，于遂余光瞥见三人消失的背影，口中几不可闻地“啧”了一声，旋即就一把捉住对方手腕，直接将那条胳膊挂在了自己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