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晚自习班主任于莉又没来，整个教室闹哄哄的。有人说她去休产假了，估计又得换班主任。
每到这种时候，陈优都会怀疑自己的选择。
美高老师有正常人吗？
几乎没有。
一年换了两次班主任。数学老师李萍萍上课放《大悲咒》，政治老师王凡上课像念经，历史老师动不动就放易中天讲三国，最正常的当属语文老师翁燕玲。
背书，背书，默写，默写，反复循环。
这么一想，她文化课成绩能考过池霁才怪。艺术高中的文化课教育，实在比省重点高中差太多了。
再加上一半的时间都在上美术专业课，一班作为文化成绩最好的班，数学平均分已经掉到了四十五分。
高一时，陈优找校长投诉过。校长问她考了多少分，她说考了一百三十分，但这是自学的。
校长莞尔一笑，没当回事，再无下文。
一班座位按照专业课排名自选，每学期换两次。教室右侧靠窗，万成经常站在走道上观察教室里的情况。左侧的位置最抢手，陈优和赵静瑜选了左侧倒数第二排。
高一期末的专业课考试，陈优专业课总分年级第四。秦时总分拿了第一，选了她身后的位置。
两人经常被拿来比较。陈优好强，嘴上总是不饶人，秦时以激怒她为乐,天天喊她“优等生”。期末选座位的时候，他特意让陈优先选。陈优选完后，他才施施然坐到陈优身后，引得全班起哄。
池霁和周闻达搬到一班的时候，已经只剩第一排和靠窗的位置，只好靠窗坐下。
秦时画完了速写作业，右手转着历史书，长腿一伸，踢陈优的凳子：“优等生。”
“优等生～”
陈优不想理他。
他笑着改口，摆明了找茬：“班长，你也不管管？”
只见周闻达用康颂纸，已经将玻璃窗糊了一半。
七班的人就是会作妖，这么明显，生怕万成看不出来吗？
陈优不耐烦地站起来，声音不大不小：“周闻达，我劝你，最好赶紧撕下来。”她是真的不想当这个班长，但万成钦点，不得不当。
周闻达抬头，见是陈优，嬉皮笑脸：“没事，我这是给大家挡太阳。”
陈优本就不想多事，字字清楚：“大家都听见了啊，我提醒过了。”
班主任不在，没人收手机。有人组队打游戏，有人打牌，有人看小说，压根没人管周闻达干了什么，也不理会陈优说了什么。
教室一片嘈杂。
陈优转过身，直视秦时，眼神冷漠：“你没失聪吧。”
秦时挑眉，腿还搭在陈优的凳子下，指尖转着历史书。他头发齐肩，松散的扎着，歪着头笑，像是挑衅。
“你再踢我凳子，我就把凳子抡你头上，信不信？”陈优大手一挥，动作干脆利落。本在秦时指尖旋转的历史书，啪地掉到地上。历史书因为经常被转来转去，封底都破了个洞。
对付故意作弄她的人，只能以暴制暴。
她提高音量：“如果不想增加作业，大家最好都安静一点。”
“好滴，班长～”正在打牌的男同学抬头，带头应和了声，张罗着收起纸牌，改玩手机游戏。
教室陡然安静下来。
池霁不禁看向陈优，他们正好坐在教室的对角线上。
还挺有威信的。
一到夜晚，学校门口车灯闪烁。
对于车辆品牌，陈优的认知仅局限于bba。刚入学时，有人说看到赵静瑜放学上了辆劳斯莱斯，本地最知名的连锁酒楼便是她家开的。
陈优一点也不惊奇。高一开学报道时，她初见赵静瑜。
一个漂亮可爱的女生，独自报道，往财务处窗口递了厚厚一沓现金。
机械女声播报了十几次：“一百张。”
那是文化分没过普高线，交的赞助费。而陈优因为中考高分，被免了学费，只需要交校服费和书本费。
尽管她们回家不顺路，但陈优每天都会等赵静瑜收拾东西，一起走过校园的长廊。
陈优坐7路公交去江南，而赵静瑜坐私家车回江北，截然不同的两个方向。
江南是大学城，江北则是豪宅聚集地。
“游游，你最近有没有想买的东西呀？这是我第一次考年级前十，我妈特别开心，给了我一大笔钱，周日我们去逛街吧？”
“这周日不行，我得上数学补习班。”
“我去！你居然要上数学补习班！你不是从来都不上补习班吗？”赵静瑜十分震惊。
“你怎么和我妈一样，至于这么惊讶吗？”陈优从小到大确实没上过文化课的补习班，之前在师大附中，班级竞争氛围浓，学文化课比较容易。自从来美高后，文化课松懈不少。
在舒适圈里呆久了，不进步就是退步。
“你这是被池霁刺激到了？他刚从省实验转过来，文化课比咱们好是正常的啊。再过一年，他肯定也不如你了。”
“不行！下次，下下次，一直到高考，我都要考第一名。”陈优语气坚定。
这是她的底气。
再说，青大美院去年在江城只招了两个人。如果她连美高第一都守不住，又怎么能考上青大美院呢？
“你对自己要求太高了，我们是美术生又不是文化生，你现在的分数已经很厉害了。”赵静瑜见陈优心情不佳的样子，又补充道：“第二名也很好的。”
“那让转学生当第二名好了，反正我要当第一名。”
赵静瑜笑她：“那你怎么不争专业课第一？秦时比可池霁嚣张多了。”
陈优神情认真：“我觉得，画画很难讲高低，只是他的作品取悦了改卷子的人。我的画也很好，艺考谁赢还说不定呢。过段时间，我们都没时间学文化课了，趁现在还有空，我要多学一点。”
赵静瑜被说服了。
在她眼中，陈优总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为之付出努力。
凌岚美高校园不大，两人一同走的路不长。
陈优看着赵静瑜上了私家车，才戴上耳机，走到公交站等公交。
美高也有不少家境普通的学生走读，公交站附近大部分都是穿美高校服的学生。
夜晚正是临江路最热闹的时候，小吃摊在路灯下歪歪扭扭地摆了一排。有家叫真好吃的炒饭摊，生意最好，总有人排队。
陈优正犹豫着要不要买份炒饭，就在炒饭摊前看到了秦时。
他比炒饭摊的灯牌还高，在人群中十分显眼。
还是算了。再等个炒饭，回家就得十点半了。
像是感受到了她的注视一样，本在看手机的秦时突然望向陈优的方向。
她连忙收回视线，耳机里传来消息提示音。
【秦时：来一碗？】
【不用。】陈优下意识拒绝。
【秦时：哦】
【秦时：那你车到了】
一抬头，7路公交正缓缓驶来。
公交刚停稳，学生们一齐拥挤上前。临江站是首发站，都在抢位置。陈优落在后面，上车时已经没有座位，只好拖着学校发的拉杆书包站在下车位置的过道上。
车厢嘈杂，耳机里传来密集的鼓点声，斑斓的灯牌在视线里缓缓回退。
但她还是听见女生讨论池霁。
阴魂不散的转学生。
有女生说，寸头是检验帅哥的唯一标准，池霁应该转表演。
还有女生要给池霁建贴吧，赌他一定会出道。
她听得好笑，不自觉地回想池霁的脸。
客观来说，他确实颇有姿色。在美高，少年少女们都在不动声色地“花枝招展”，改裙子改裤子，画点淡妆，悄悄地烫头，头发抹发胶。连陈优也偷偷改了长裤，裤脚改窄了一些。
而池霁压根不打扮，寸头简直是美高的清流。
性格嘛，好像脾气还挺好。被内涵长得矮，也没甩脸色。这要是换成秦时，能针对她到毕业。
公交车在红绿灯前停下。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议论的话题转到了秦时，还对着窗外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陈优顺势看向车窗外。
果然是秦时。
装酷达人。表面上不爱说话，留长发，专业课睡觉，在她看来都是人设。
他骑了一辆银色的自行车，车身的反光条在夜色中荧荧发亮。右手扶着车把手，左手轻松地夹着画板，穿行在不息的车流中。
长发扎得随意，被晚风吹得飘逸，像电影里的年轻画家，一点也不邋遢。
“我好想去一班啊，简直神仙打架。秦时专业课第一，池霁文化课第一，简直太配了。”
陈优：……
7路公交车过江后，美高的学生几乎都下车了。
陈优这才看到，坐在车厢最前面四人位的池霁。
他给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奶奶让了座，拖着拉杆箱站起来，看到陈优，主动挥了挥手。
陈优低下头，装作调整歌单。
车厢里人已经不多，空气也清新起来，她听见老奶奶主动攀谈，一口地道的江城话：“谢谢小帅锅，你这穿的是制服呀？”
这声“小帅锅”听得她想笑。
池霁倒是应得自然：“是校服。”他在江南的老小区长大，小区的老人们也经常这么叫他。但最近，老人们知道他转学画画后，又都喊他“小池画家”。
都是可爱的老人家。
老奶奶偏头，又看了看陈优：“哦哦，那你和那个小美吕，都是学空乘专业的吧，都长得蛮标致咧。”
陈优：……
“我们学画画的。”池霁看着陈优，昏暗的灯光下，她戴着耳机，一直看窗外，又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学艺术的啊，学艺术好，你这长相，学艺术不愁没饭吃。我孙子啊，非要学什么计算机，现在都还没放学呢。”
“奶奶，我要下车啦。”池霁笑得人畜无害。
江城公交车司机素有赛车手的美誉，夜晚更是开得飞快。
他拖着拉杆箱，往陈优的方向走去，步子特别稳。这大概是每个江城人的本能，能边走边吃汤粉；在移动的公交上，无需拉扶手，也能掌握平衡。
他觉得她肯定能听见：“游游老师，我先下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