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学习从不超过十二点的陈优，卷起来了。
作为高分考进凌岚美术高中的学霸，整个高一学年，陈优一直是文化课第一名。
然而新来的转学生，数学满分，总分还比她高了四十四分。
在凌岚美高，第一名和第二名之间差距几十分，并不稀奇。
稀奇的是这事居然发生在陈优身上。
陈优，师大附中毕业，本可以直升全省最好的高中——师大附高，却偏要参加中考。中考分数可以去任何一所省重点高中，又偏偏来了凌岚美高。
一所只要过了普高线，交得起学费，就能上的私立美术高中。
陈优随父母住在师大家属区。三十余年历史的老房子，满墙的爬山虎，推开窗就是南湖。
夜里过了十点，格外安静。
房间里，石膏头像素描，姿势各异的人物速写，色彩斑澜的水粉画，层层叠叠贴了满墙。有些画只粘了一两角，被空调冷风吹得哗哗作响。
父母早已睡下，没有热牛奶，也没有“早点休息”的叮嘱。自从她上凌岚美高后，父母便不再管束她的学习。在他们看来，陈优在美术高中文化课拿第一名是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陈优的父母因考上大学而走出农村，一路坎坷，念完了研究生和博士，留校当了讲师。两人相信读书改变命运，对于陈优的要求，只要是与学习相关的，他们从来不拒绝。
但在念凌岚美高一事上，分歧不小。父母本希望她去省重点的艺术班学美术，能够同时兼顾文化和美术。
可陈优拿定主意，毫不让步。她有理有据，说自己的文化课在艺术生中已经足够有优势，不用持续接受高强度的文化课训练，反而需要在美高加强美术专业能力。
僵持不下之时，她吃准了父母都有名校情结，立誓考青大美院。
父母算是开明，高一看了几回陈优的成绩单，也就不再过问她的学习。
但现在，高二刚开学一周，她就被转学生反超了四十四分。
多么不吉利的数字。
脸都没处放。
她没好意思告诉父母这次的考试排名，打算先刷题，拿回第一再说。
做完数学试卷，已经凌晨一点半，比预想的时间要晚。
美高九点放学，陈优十点到家，磨磨蹭蹭打点牙祭，画完画就已经十二点。
她从抽屉里拿出手机，班级群还很活跃，好友赵静瑜给她发了几十条消息：
【鲸鲸：滴滴滴，新情报！】
【鲸鲸：我初中同学和池霁是高中同学，他们都是省实验高中的。这次没考过他，不能怪你。】
【鲸鲸：而且！他还是理科实验班！！！真搞不懂，成绩这么好，转学过来干嘛。。】
【鲸鲸：哦，对了，他长得还可以！据说是省实验高中的校草？！】
【鲸鲸：我给你看看照片啊～】
四张照片，三张合照，一张个人照。
都不用点开，每一张他都对镜头笑得阳光开朗。
陈优想到刚没做出来的解析几何，有点心烦。这还是刚开学，画画作业比较少。再过段时间，恐怕是没时间做数学了。
她回了一串省略号，也没心思再看小说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夜才睡着。
九月的江城，骄阳高悬，暑气仍盛。
凌岚美高建校刚好十年，操场旁的梧桐树倒是长得枝繁叶茂，蓊郁异常。
总有学生开玩笑，凌美学费贵，喜欢搞形象工程，连树都比外面的长得茂盛。
周一早操结束后，年级主任万成让高二年级全体留下。凌岚美高每个年级都有九个班，一班至七班是美术班，按文化成绩从高到低分班。八班国际班，九班则混合了表演、播音主持等除美术外的艺考生。
除了必须穿校服、使用学校书包，不得染发外，凌岚美高并不管束学生的仪容。一眼望去，凌岚美高的女生大多数都烫发，男生的发型也明显偏长。
陈优个子高，来得晚，站在一班队列末梢，旁边就是二班的男生。几个高个男生，正在讨论昨晚的球赛。目测身高都在一米八五以上，校服长裤卷成了九分裤，露出限量版球鞋。
陈优阂上眼。通常情况下，万成只要拿起话筒，一定会讲半小时以上。
但今天，万成言简意赅，直奔主题。
开口就是重磅消息，宣布按照这次的考试成绩重新分班。分班后的第二周起，晚自习时间都改成两小时的专业课。周六全天专业课，周日则为自选付费画室。
身旁的高个男生反应激烈，吵吵闹闹，惊醒昏昏欲睡的陈优。
对于高二开学的突击考试，大多数人都没有准备。有人没有准备复习，有人没有准备作弊，以至于成绩都惨不忍睹。反而是暑假天天被陈优拉着去图书馆的赵静瑜，考出了个人最佳成绩，年级第九。
紧接着，万成开始表彰年级前十名。
陈优不想听，但还是听到话筒传来的声音：“第一名，池霁同学。”
她还清楚地看见池霁小跑上台。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池霁真人。
清爽的寸头，安分地穿着白色校服短袖和藏青色校裤，t恤背后没有涂鸦，也没有卷起裤脚，简简单单穿了双白色匡威。
标准好学生的打扮。
一点都不艺术生。
“第二名，我们的陈优同学。”万成平日里对陈优不错，带头鼓掌，示意陈优上台。
隔壁班的男生拿她开玩笑，纷纷起哄第一名终于换人了，帅哥牛比。
陈优本来就缺觉，太阳一晒，整个人燥得不行。她深吸了口气，也没着急上台，径直走过去，在男生的球鞋上踩了一脚：“你可以说得再大声一点。”
她今天穿的画室专用鞋，一双黑色的高帮匡威，鞋底沾满了黑色的碳粉。
高个男生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她如风一般，迅速地跑上了主席台。
高二年级无人不知陈优，学校荣誉榜常客，作业交易市场的大佬。
可能有人没和陈优说过话，但一定抄过她的作业。
陈优红着脸，站在台上，只见台下女生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虽然她听不清议论的内容，但从藏不住的笑意里，她知道那是在议论池霁。
阳光下的他，浓眉秀目，和传言一样，自带滤镜。
只是身高好像没有那么完美。
“诶，转学生。”
“哈？”池霁一愣，这才侧头看向陈优。
瘦削的短发女生，比他矮不了多少。阳光照在她脸上，肤色匀净，眉目狡黠。
“你多高？”没等池霁回复，陈优笑起来，右脸颊有浅浅的酒窝，阴阳怪气：“除了学习，也要加强体育锻炼哈～”
她知道，没有男生不在乎身高。曾经有个男生，在小卖部找她要联系方式。两人加上好友后，他发来的自我介绍是：
【我是七班的骆阳，身高188，体重75kg，喜欢打篮球。】
据骆阳说，185是个分水岭，185后的每一厘米都弥足珍贵，必须精确。
池霁回到七班的时候，心情有点郁闷。
在省实验高中，他经常被夸有少年感，笑起来好看，是省实验高中官博认证的“门面”。在他看来，178也算是正常身高，直到今天。
他忍不住环顾四周，自我感觉和周围男生身高差距并不大，除了正在打打闹闹的骆阳。
“嘿，你不是考了第一嘛，怎么看你还有点不开心呢？”周闻达靠过来，搭上池霁的肩。
池霁甩开他的手：“没事，那个考第二的女孩子你熟么？”
他们是同桌，正是因为抄了池霁的试卷，周闻达这次才得以被分进一班。
周闻达一下没反应过来：“哪个第二？”
“哦哦，你说陈优啊，她应该挺讨厌你的。毕竟，你一来就抢了她年级第一的风头。你要知道，你来之前，她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我们年级文化课作业只有两个版本，你猜哪两个？”
“陈优版，和非陈优版。”没等池霁开口问，周闻达自问自答。
“哎，搞不懂她，都当美术生了，还执着文化成绩干嘛。”
原来如此。
只听见周闻达又说：“我和陈优确实不熟，我跟她闺蜜鲸鲸比较熟。就刚才台上，那个很漂亮的女孩子，赵静瑜。”
池霁不记得台上有没有一个漂亮女生叫赵静瑜，倒是记住了陈优。
还没等到放学，周闻达兴高采烈地开始收拾东西，拉着池霁去一班熟悉环境。池霁本不想去，但禁不住周闻达软磨硬泡。
两人刚走到一班附近的楼梯口，正好看见陈优和赵静瑜靠着走道栏杆聊天。
身后是盎然的梧桐树和隐约昏黄的落日，静谧又喧嚣。
赵静瑜穿着校服短裙，比陈优矮半个头。皮肤特别白，巴掌大的瓜子脸，杏目灵动，十分标致的漂亮。
陈优身着长裤，整个身体重心都倚靠在栏杆上，胸前松松垮垮地垂着一根耳机线。她将一瓶罐装的可口可乐贴在额头上，有些无精打采。
看到赵静瑜，周闻达主动挥手，表现得十分热络：“鲸鲸～”
赵静瑜站直了身体：“哎哟喂，这是谁啊？从七班考过来，有点东西啊。”
周闻达掩饰不住得意：“哪里哪里，多亏了池老师和我52的视力～”
“咳咳，我来给你们正式介绍下，省实验校草，美高新晋第一名，被学业耽误的画家池霁老师。”
语气夸张，恨不得找个红毯给他铺上。
池霁：“”
句句都在陈优的雷点上蹦迪。
池霁听了，只想扶额。
赵静瑜反应快，骄傲地指着陈优：“我们一班班长，文化课第一名不知道考了多少回，范画能粘一面墙，德艺双馨的艺术家。”她又打量了一遍池霁，长得倒是还行，到嘴边的却是：“这年头，啥人都能叫老师啊？你们自称老师，那我们游游岂不是得封个教授？”
陈优：“”
倒也不用这么吹。
当面听到，还是很羞耻的。
见气氛尴尬，池霁缓和道：“你们别听周闻达瞎说，我学理科的，也就数学有点优势。论专业课，各位都是我的老师，叫我小池就行。”
陈优这人听不得客套话：“那你叫声老师，我听听。”她以为转学生至少会装装酷，拿着可乐准备回教室。
不曾想池霁爽快地回应：“游游老师，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没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