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江禾的过去
战场，厮杀，血液，头颅，碎骨，烂肉。
这是何北辰的感受。
江禾的意识被束缚在幻境中，这个环境据刘民所说，是江禾最初的记忆。何北辰以为是江禾小时候的记忆，可是进来时却发现，这里的景色与秦国完全不同，甚至还有着一些自己不认识的植物和动物。
一株苍天大树下，是一棵小草，何北辰迈出脚步，绕开了小草，看向远处的战场。一方是自己熟悉的肤色，另一方则是让人感觉到白的过度让人反感。
何北辰皱着眉头看着那群苍白肤色的人型生物，过了好久才确认这是人与人的战争，而不是人猿大战。无他，只是对方长得太像没开化的野人了。
一声洪亮的女声钻进何北辰的心里，他莫名的感觉有些振奋和臣服的感觉。何北辰赶紧咬了咬嘴唇，尽量保持清醒，他还要找到江禾，用刘民在进来前给他的手诀顶在江禾的眉心，随后才能出去。
何北辰掏了掏兜，自己身上什么武器都没有，只掏出了江禾的烟锅和一点烟叶。
看着战场逐渐朝着自己的位置改变，何北辰有些担心，因为幻境中受伤或者死亡都会反映到现实生活中，而且刘民再三强调，进入幻境的时间只有十个时辰，而这里的时间和外界不同，最直观的感受，是自己生命流逝的感觉。何北辰心中暗骂一声，抬头看向身边那棵宽度能赶上咸阳宫的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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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木嫌弃的看着一个人类往自己的身上爬，轻轻的改变气孔的出气量，就把刚刚爬上几尺的何北辰给吹飞了。
何北辰惊讶的看着大树，树干上突然出现一堆小洞，看的他都恶心，一个没抓住，掉的时候被吹飞了。阿木友好的摇摇树枝，何北辰不信邪，呸呸的朝手上吐了两口唾沫，又要往上爬。这个动作给阿木吓到了，一口口水喷到何北辰的身上。
何北辰：？？？这还带休沐的功能？
刘民看着听着屋内冒出的水声，暗自摇头，这郡尉大人在幻境里都干了些什么羞羞的事。
何北辰甩了甩头发上的水，这大树太邪门了，他还是找个坑把自己埋起来吧。
看着自暴自弃的何北辰，阿木的心里总有股似曾相识的感觉，心里暗道罢了罢了，把这个呆子给护住吧，等会打仗打过来了给伤着了可怎么办。
阿木的树皮一开，用力一吸，咻咻的两声就把何北辰给关了进去，何北辰在黑暗里一顿乱踹，这里面没有空气啊！这是什么吃人的树妖啊？
阿木通了通不通的气孔，掏了一会才想起来有个人被自己憋得快成茄子了。赶忙打开一条小缝，何北辰这才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怎么都进入到意识了，还能给自己差点憋死。
何北辰喘了一会，透过小缝观察着外面，整个人仿佛如雷劈般定在原处，这些人到近处才看清楚，他们的装扮、武器都不是现在的！
何北辰估计这些人的武器和衣服至少在二百年以上，而这些白色的人，嘴中呼出的臭气都能熏到在树皮里的何北辰，何北辰咳嗽几声，这怎么这么臭？他打仗三天不洗一身血都没这个臭啊。
何北辰静静看着外面，一边忍受臭气，一边看着外面的战争。白色人的脑袋飞起，黄肤色的人血肉飞溅，原始的战争打出了人类最原始的本性。
何北辰突然注意到一个人，那个黄肤色的人手持一把长矛，在白肤色人群中横冲直撞，一下挑飞一个，去救一个女人。何北辰暗暗惊叹，这种人就算是放在现在也足够和六国猛将媲美。
黄皮肤的人酣畅淋漓的战斗看的何北辰热血沸腾，不知为何，或许是同为黄皮肤，他对白皮肤的人没有什么好感，甚至想上场帮助黄皮肤的人去打白皮肤的人。
何北辰看着黄皮肤的人无序的向前进攻准备救回那个女人，那个女人也是骁勇善战，举着一把青铜钺在人群中大杀四方，每一击都会收割掉一个人。
救兵与女人逐渐靠近，敌人似乎察觉到了女人的顽强和重要性，逐渐派遣更多人来向这个方向施压，由此带来的是其他方向的压力剧增，白人逐渐顶不住黄皮肤的进攻了。
何北辰不禁对女人刮目相看，孤军深入，牵制敌方主力，接下来只要侧翼再多打出些优势，随后向前进攻，打乱阵脚，就能收割！
异变突起！
白人竟然推出了几架重弩，前方厮杀的将士们瞬间被弩箭穿透，主力进攻被遏制，何北辰怒目圆睁，他已经代入了黄皮肤的人，作为步兵，何北辰深知这种重型武器是绝对的大杀器，面对披甲的秦兵，重弩已经可以射穿，有时甚至能射穿多人，而他们很多人还是无甲或是轻甲！即便使用盾牌阻挡，也是无济于事。。
“”
何北辰想骂人，可是不知为何他骂不出来，整的何北辰越来越急。撤退！撤退！为什么不撤退啊！
何北辰看着战士们奋不顾身的向前进攻，只为了保护女人不受伤害。
一个倒下了，另一个倒下了。
有的头顶被砸的稀碎，脑浆四处飞溅。
有的头颅在被切下的一瞬间被血压冲向高高的天空。
有的人断手断脚也要向前冲，咬下敌人的一块肉。
有的人畏畏缩缩却被一下砸死。
还有的人，深入敌阵只为了救将军。即便自己被万千穿心而死。
拼命，所有有血性的人都在拼命。
他们不只是为了活而战斗，而是为了胜利。
懦弱者被敌人枭首，胆小者被敌人分尸，不敢拿起武器砸向敌人的脑袋的被俘虏吃掉。
何北辰热泪盈眶，不仅是为战士们的英勇，更是为了他们保卫家园的决心。
立场，立场
立场不同，那些白人是侵略者，所以他们要打退敌人，杀死敌人，用敌人的俘虏祭天！
何北辰双手扶额低下头，紧紧的抓住自己的头发，歇斯底里的痛哭着。
江禾的过去为什么这么血腥。
自己所做的一切，究竟又是为了什么？都是大周子民，却因为彼此的诸侯实力不断增强，地方权力高于中央的周天子权力，开始了数百年的争战。
自己的手，也沾满了鲜血。
有的是进犯的匈奴的，有的是敌国士兵的，还有的，是本国人。
何北辰有些茫然，他学习武艺是为了什么？保护自己伤害他人？为嬴政的野心买单？
阿木感受着身体内那个人类的心理变化，长叹一声，深厚的修为发出的声波直接冲进何北辰的心境。
静！
守！
心！
何北辰哇地吐出一口淤血，黑色的血块混合着黑色的血液溅到阿木的树皮内侧，阿木嫌弃的一口把何北辰吐了出来。
咻
何北辰怎么进来的怎么出去的。
何北辰坐在地上，迷迷糊糊的，刚刚那一声不仅在心里有作用，在自己的耳朵上也有很大作用，至少他现在是听不清啥声音。
“”
何北辰骂了句，但是什么声都发不出来，难道这里是江禾不喜欢听的都不能出来？何北辰心里猜测道。
何北辰缓了一会，感觉好了些，用手撑着地颤颤悠悠的站了起来。嗯？感觉到手上的触感，何北辰皱了皱眉，土壤里都是血，血已经把土壤浸透了，稍微低洼一点的地方，血已经积成了一个小湖，虽然很小，但是如此多的血，就连何北辰都没见过，长平之战，白起坑杀四十万赵兵，其中又没有水分何北辰不清楚，真正的作战人员可能不到十万，剩下的基本都是后勤人员，但是即便如此，也不会流出如此多的血。
据老一辈的人说，当时白起大将军不仅活埋坑杀赵兵，有些赵兵因为反抗、立威等原因被射杀或者是砍死扔了进去，当时的情况也是给许多秦兵留下了永久的心理阴影。
何北辰现在感觉自己要留下心理阴影了。
黄色、白色的人体残肢飘在血水上，白花花的脑浆、头颅，半沉半浮的飘荡着。何北辰很丢脸的吐了，作为一个老兵他竟然因为战争的惨烈吐了。
刘民：？大人玩的挺花花啊，江姑娘都吐了诶。
何北辰擦了擦眼角的眼泪，江禾到底在哪？
差点忘了正事。
“”
何北辰快要疯了，为什么江禾的名字也喊不出来。
何北辰捏紧了拳，刚进来就碰上战争，一来二去，急于逃命，到底怎么找江禾。
刘民说的十个时辰，已经过去了五个时辰。现在还有五个时辰的时间寻找江禾。何北辰破天荒的拿出江禾的烟锅点起了烟。他想试试江禾平时抽烟都在想什么。
咳咳，何北辰难受的咳嗽起来，这玩意怎么跟烧树叶一样。江禾平时就喜欢这玩意？
而此时的阿木，惊恐的发现，自己的一根树枝消失了。
阿木的树枝和他的修为有关，平白地少了一百年修为，阿木很不高兴，这根树枝虽然消失了，但是自己还能感受到存在，时不时传来的灼烧感让阿木疼痛难忍。
阿木仔细感知下，自己的树枝，在脚底下那个人类身上！
阿木抬起另一根树枝，准备一巴掌拍死这个恩将仇报的人类。就在要拍下的一瞬间，阿木突然感觉到了什么，收回了力量，慢慢的恢复原状。
何北辰莫名的感觉到一阵心慌，可是又突然消失了，不由得警惕起来。这里的一切都显得极为怪异，江禾的过去怎么这么奇怪？
江禾总不会是活了几千年的老妖怪吧？
哈哈哈。
自己真会瞎想。
何北辰僵硬了一瞬间，立即打消自己的想法，哪个老妖怪会这么不通人性，和自己一样。
何北辰随便寻了个高处坐了下来，江禾的种种怪异不断浮现在脑海中。
“你们人真奇怪。”
头上偶尔插几根草的江禾，跟自己调笑说要把自己卖给他。
江禾吹的那几口烟是真的把人呛的醒过来的？
江禾每次吹完那几口烟之后都会很虚弱。
而自己怎么抽都没事，甚至更精神。
“大人，如果您们以后的孩子不正常，那么您还会娶江姑娘吗？”
何北辰捏紧拳头，狠狠的捶在地上，他有些害怕，故事里的妖怪接近人都是为了吸人阳气或是吃人肉。
那么他到底该不该找江禾，其实这里这么难找，他找不到也很正常的吧？
何北辰抽烟的手开始颤抖，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心里好难过，就好像小时候第一次碰见江禾后对方冷漠的离开的感觉。
就好像刚才看见那个黄皮肤的人为了救那个女人万箭穿心而死的时候。
就好像，看见江禾被渡鸦控制住时的感觉。
“操！”何北辰骂了出来，“老子不管，老子就要她，老子辞职不干抱媳妇！”
何北辰的左手边就是跪着的死尸，万箭穿心。
血液滴答滴答的滴在一株小草上。
滴答。
滴答。
何北辰紧盯着小草，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何北辰轻轻的抚摸小草，当他碰到小草时，小草抬起叶子轻轻的刮了刮他的手心。
何北辰哭了，何北辰又笑了。
江禾最喜欢刮他的手心。
何北辰知道自己需要静静等待着。刘民说最后的时刻，是最容易找到江禾并且成功的时候。
等待。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一刻。 半刻。
轻柔的风逐渐变得猛烈，在小草周围形成一个气旋，以小草为中心，聚起天地之间的灵气。何北辰虽然感受不到灵气，但是它可以感受到自身的舒适，刘民所说的时间流逝在自己的身上已经显现出来，他的手逐渐变得粗糙干瘪，但在气旋形成后，又慢慢消退回去。
何北辰深吸一口气，他看到那棵小草，在一阵白光后，逐渐凝聚形成人形。
天空中乌云滚滚，天雷正在酝酿，一旁的参天大树则是在风雨之中剧烈的摇晃起来。
一道巨大的闪电划过，整个天空都被照亮。
天雷精准的劈中小草，小草艰难的直起身，将天雷尽数吸收，吸取其中的馈赠。挺过去，即为妖，挺不过去，那就化为灰烬。
何北辰被天雷的余波炸飞，整个人仿佛焦炭一般，却依然像疯了般冲向小草。
冲！
轰！
雷声刚刚响起。
阿木皱着眉头，护住了刚要上前的何北辰，何北辰被大树控制住，拼了命的想挣脱树枝，用牙咬，用手砸，朝上面吐东西，暴力的恶心的方法都用过了，阿木还是拽着何北辰不放，着天雷一旦有外人参与，就会变本加厉，馈赠不减但是难度大幅提升。刚才的余波仅仅只是警告，现在还让这个人上前，那是害了这颗刚刚要成妖的小草。
第二道闪电劈过，紧接着是第三道。
何北辰怒目圆睁，看着小草在灼目的白光中逐渐消失。
阿木慢慢的松开了枝桠，何北辰终于挣脱，一瘸一拐的冲向小草。
何北辰什么都没看见，原本红色的血水、湿润的土地都变得焦黑、干燥。
整个地面什么都不剩下了，尸体消失了，小草不见了。何北辰两眼空洞的跪在地上，心里一片死寂。
江禾。
消失了。
天空中的乌云忽然散开，一道炫目的霞光直射在这片土地上。焦黑的土地上逐渐长出了新的植物，随着土地逐渐变为绿色，那株显眼的小草也逐渐长高，变得更高，更绿。
霞光慢慢的罩住小草，何北辰的目光逐渐看不清内部的任何变化，何北辰呼吸急促，他想通了，如果江禾失败了，他又怎么会遇见她？
白光逐渐合拢，最终化为一个洁白的圆球，在发出巨大的光芒后，露出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何北辰兴奋的扑过去，阿木来不及反应，让何北辰抱住了刚刚化形的小草。
何北辰紧紧的的抱住小江禾，满是鲜血和焦黑的脸上露出了幸福满足的微笑，哆哆嗦嗦的说道：“我们走，小江禾。”
“带你回家。”
何北辰伸出一直保护着的的右手，依照记忆捏出一个复杂的手诀，轻轻的点在江禾的头上。
阿木看着男人带着自己的一截枝桠消失，没来得及阻拦。却发觉到消失的枝桠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上。阿木想了想，又把枝桠取了下来，一百年的修为而已，植物的寿命悠长，一百年的修为远远不及植物妖的新生儿重要。
阿木笑眯眯的递给小草自己的枝桠：“小草，我叫阿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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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北辰是在自己的呕吐物中惊醒的，一地的焦炭，水，呕吐物，难闻的气味让何北辰不禁捂住了鼻子。虽然是自己吐出来的，那也觉得恶心啊。
何北辰转头看向江禾，江禾已经醒了，正在温柔的看着他。何北辰哽咽了一下，笑了出来，他的江禾回来了。
何北辰感受到江禾的左手还在和自己的右手牵在一起，不知是心理原因，何北辰总感觉右手暖烘烘的，想起江禾的身份，何北辰不由得立马从床上坐了起来。他记得自己的左手已经是焦炭了，那么地上的焦炭是？
何北辰立刻看向江禾，转头的力道像是要把自己的脑袋转飞一样。江禾的脸色苍白，和她在救人时吐出烟后的状态一样，但是更加苍白。
何北辰紧皱眉头，把右手抽了回来，掀开被子，仔细地检查自己的左臂。左臂光滑洁白，好像新生儿的肌肤一样粉嫩紧致。
“为什么？”何北辰深吸一口气道。
“因为我喜欢你呀。”江禾苍白的小脸笑吟吟道。
何北辰扭过头去，轻轻的擦干湿润的眼角：“我以为差点见不到你了。”江禾疑惑道：“我不是睡了一觉吗？起来就看见你的左臂变得焦黑。我我给你清洗了一番，你昨夜去喝酒了？吐得满地都是。”江禾试图转移话题。
何北辰知道江禾不想让自己知道，“昨夜吃坏了肚子，没事的，我准备向大王上书辞官。反正我也不擅长当这个狗屁官。”
江禾很是诧异：“嬴政信任你，你为何不做下去？就算做不好，他也不会怪罪你。”何北辰很低落的说道：“官太大了，我得对我的属下负责，他们也有家人，他们死了，家里怎么办？”
江禾垂下眼眸，“那就不干了。”顺势拽过何北辰的胳膊，将他揽进自己的怀里，“咱来去过养老生活！”何北辰措手不及，感受着江禾的柔软，一瞬间全身变得僵硬，“呃，好。”江禾轻轻的吐出一口气，吹的何北辰耳边痒痒的，“休息吧，我有些累了。”
何北辰心疼的抱紧江禾，江禾是因为他的手臂才这样的。渡鸦，成蟜。
他必须要干掉成蟜，至于渡鸦，他要卸掉他的四肢送到王大木那里去！让伤心多年的王大木好好心疼心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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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内，何北辰命人加急向咸阳送消息。而自己则是整理相关资料，准备留给下一任郡尉，但在交接之前，他要把张大锤的案子和王震的侄子私斗的事情解决掉。
一个是为了完成自己的职责，一个则是报复王震之前欺负江禾的序幕。
现在根据得到的信息，张大锤那方面不行，但是又喜欢出去逛花楼找新鲜的姑娘。而他又怕媳妇给她戴绿帽，加上自己身为亲卫，探测到了重要信息，有关赵国旧贵族的财产，随后被灭口。
但是何北辰现在有几点想不通，首先张大锤是怎么加入亲卫的？他作为亲卫来说，素质过低。其次是赵国旧贵族的财产被转移到哪里了？这邯郸就这么大，也就城内和城外两个区域，而现在邯郸城还是在军事管理，虽然尽量不干涉百姓生活，但是出入城还是需要检查的，严查带大量财产出城。
最后，以渡鸦的身手，解决一个落单的亲卫，虽然不是信手拈来，但也不是什么难事。那么他为什么不直接潜入张大锤家灭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