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我们目的是搞钱搞钱搞钱
翌日，赵酒早早就到了完颜赫房中，房间内的氛围异常紧张，落针可闻。
她抓着完颜赫的手腕，看着他左臂上一道六七寸长、正汨汨流血的伤口，脸色极其难看。
赵酒压了压情绪，平静道：“哪来的？”
完颜赫挑了挑眉，一脸漫不经心，仿佛事不关己：“自然是昨日的刺客干的。”
赵酒放下他的手，在房间四顾一番，最后目光锁定在一面墙上。
墙上挂着一张金漆长弓，长弓附近摆着鹿皮箭筒，里面数只箭簇正泛着森白的寒光。
赵酒蹙起了眉。
完颜赫伸了个懒腰，云淡风轻道：“那是本殿下最喜欢的弓，赵首领若是喜欢，送你了。”
赵酒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厉声道：“为什么？！你可知今日你要进宫谈判？”
“我知道啊。”完颜赫不怀好意地笑着。
“你！”
赵酒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缓缓松开了手，望向完颜赫的眼神变得慌乱不已。
她一开始只是生气，气他在这般重要的日子里还耍脾气弄伤自己，直到刚刚她才醒悟过来，完颜赫所做的一切是有预谋的……
他要把身上所有的伤都推给昨晚死掉的刺客，死人不会说话，而赵酒为了保命也不会承认这些伤与她有关，而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今日的谈判。
“金国世子入京当晚被刺，身受重伤……多好的谈判筹码啊。”
赵酒瞳孔一震。
果不其然。
她忙道：“殿下，这伤、这伤明明是…是我……”
“啊，我想起来了，是赵首领昨晚来迟了，才让本殿下受此重伤、命悬一线，”完颜赫将她的一缕头发抚到耳后，语气温柔至极，“赵首领，你办事不力啊。”
午后，金国使团进宫。
完颜赫身着一袭玄色锦袍，长卷发高高束起，耳上的金饰华贵闪耀，却也不敌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可一踏进紫宸殿，他就收敛了锋芒，捂着胸口开始咳嗽，时不时故意露出手臂上染血的纱布来。
在场的宋官面面相觑议论纷纷，在场的金使面容冷峻咬牙切齿。
徽帝于大殿之上，见此情况不免坐立不安，看来此次谈判一开始便不会顺利，他不由得擦了擦汗。
“荒唐！完颜赫，你别以为你们金国如今有些起色便可以如此蛮横！三年前海上之盟说的清清楚楚，中京大定府归你们，燕京析津府归我们大宋！如今你们占着析津府是何用意啊？”
谈判开始没多久，双方已经剑拔弩张，一些文官坐不住，颇有些要干架的气势。
完颜赫这边倒是不慌不忙，他微微笑道：“当初攻打析津府，你们数十万大军两次都没攻下，我们出于友好盟军的态度替你们从辽人手里打下燕京，还暂代治理三年，可谓仁至义尽。想要析津府啊？有本事你们自己打下来啊。”
那文官急道：“那、那你们金国是想要背弃盟约吗？”
“我们大金向来重情重义，可析津府一战我们也损失惨重，更别说这几年还要防着辽兵来犯，着实辛苦。”他叹了口气，低头喝茶。
户部尚书暗叫大事不妙，这感觉他太熟悉了，他哆哆嗦嗦站起来，声音发颤：“那完颜殿下的意思是？”
“五十万银绢，一百万贯钱，”完颜赫放下茶杯，朝户部尚书挑眉道，“每年。”
众位宋官皆倒吸一口冷气，殿内骤然寂静无声。
老尚书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由身旁内侍搀扶着坐下，他几乎声泪俱下朝徽帝拱手道：“陛下，一年一百五十万，三年四百五十万，若是答应了，我国国库必然空虚！届时他国来犯，我朝必败啊陛下！”
徽帝刚想安抚他，就被完颜赫打断。
“他国来犯？”完颜赫笑里藏刀，“若说的是辽国，金宋联盟加之燕云十六州的战地优势，覆灭辽国也不过是迟早的事。若说的是我们金国……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花钱买平安。”
“简直是狂妄！”“大殿之上，也敢放肆！”“这金国蛮人无礼至极！”“依我看，燕京不要也罢。”“毛都没长全的臭小子……”
嘈杂声中还带了几句不堪入耳的话，黎羽气的想跳起来，却被自家殿下按住了肩膀，他愤愤不平地看着殿下，却见完颜赫一脸淡然自若，于是便压着脾气乖乖坐好，在心里把那些文官打了个遍。
完颜赫不予理会，细细品茶，心道这四万钱的龙团胜雪果然是世间绝品好茶，妙哉妙哉。
过了好一阵，徽帝清咳一声，殿内嘈杂声才平复下来。
徽帝正色道：“朕记得昨日世子说，若是把宁安许配给你，那燕京及其六州可做聘礼？”
完颜赫点点头：“没错。”
徽帝忙道：“那世子为何还要……”
完颜赫笑道：“陛下，宁安帝姬还尚未嫁到金国呢，可这燕京我们大金是实打实替宋朝守了三年，功劳不小啊，若是贵国给足了代税和岁币，燕京我们自然拱手相让，其他六州更是好说。若是不愿意，本殿下大不了带着这一身伤回金，说是宋朝陛下不愿联姻，到时候我父汗怎么想，我就不知道了。”
此话一出，众人皆愕然。
原来金国世子此次进京，是打着为两国联盟而求亲的噱头，实则逼迫宋国不得不巨额赎回燕京，若是失了金国这个盟友，那宋国必受四面夹击，那当前好不容易稳住的诸国局面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徽帝感到眼前一晕，他招手唤来一个内侍，压低了声音厉声道：“让赵酒给朕滚进宫过来。”
完颜赫微微皱起眉，他神情复杂看向徽帝，但眼里的不安只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他继而从容道：“本殿下听闻辽国最近也派了使臣前往西夏，辽夏结盟指日可待，若金宋两国起了嫌隙，只怕这中原之地是要姓耶律了。”
此时，一直默不作声的王甫拍案而起，怒色道：“完颜赫！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燕京此等富庶之地，如今已是城市邱墟、狐狸穴处！说什么治理辛苦，分明是将它洗劫一空！陛下，如今燕京已是残破不堪的一座空城，而他们金人还要狮子开口，依臣看，金人毫无联盟之心，万不可将宁安帝姬嫁于这等贼人！”
完颜赫冷笑一声，这王甫当年为邀功，重金买下五六座空城来报捷，才换来了这个相位，如今又有何脸面来控诉金国？
完颜赫缓缓将左臂袖口撸起，露出浸染血色的纱布，一脸挑衅看着他，王甫见此，眼神躲闪不定，随后讪讪坐下。
他有意无意地抚摸着手腕上的纱布，漫不经心道：“王大人几次三番阻碍金宋联盟，不愿宁安帝姬嫁给我，而昨晚刺杀我的人也说了同样的话，莫非那伙贼人是王大人派的？”
“你！”王甫张皇失措，有些语无伦次，“你胡说八道！我派人杀你？对我、我们大宋有何好处？再说了，是你们金人掠城在先！”
完颜赫想到赵酒说过，刺客与辽人关系密切，暗道这宋朝内政果真有趣，若是王甫真与辽有所牵连，大不了就是将他罢官，除了这个毒瘤反是帮了宋朝大忙，倒不如将王甫这等“重臣”留在朝中，祸乱朝纲，也算是埋下一颗种子。
他托腮打量着王甫，笑道：“莫不是王大人心悦宁安帝姬已久，见本殿下年轻俊朗所以……嫉妒了？”
黎羽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金国使臣这边皆笑成一片。
朝中一片喧哗。
王甫气急败坏，憋得脸红脖子粗，他大声喝道：“粗鄙蛮人！我乃是一片忠心赤诚，为国为民！宁安帝姬金枝玉叶岂是你能口舌戏谑的？”说完，他偷偷瞧了眼徽帝，徽帝面色阴沉，十分不悦，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手不自觉的颤抖。
“王甫大人，”完颜赫后仰靠在椅背上，冷冷道：“你可别弄错了，本殿下戏谑的人是你，可不是宁安帝姬。”
王甫怒指道：“你……”
“啊对了，说到空城，”完颜赫毫不留情打断道，“就算是空城，那也是燕京析津府，若是陛下能收复此城，这等前所未有的丰功伟业，可谓是千秋扬名呢。”
千秋扬名，这句话精准戳中徽帝的心窝，而王甫也彻底没了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