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谁还没背过李白啊「战术性后仰」
三月十八，良辰吉日。
汴京城门大开，御街两侧站满宋兵，一条开阔大路直通皇城正门宣德楼。
百姓们从重重铠甲中探出头，指指点点，感叹着好大的排场。
金国使臣的队伍不紧不慢地踏上了汴京的御街。领头数匹战马，皆头戴白银面铠，凤臆龙鬐，金人高大勇猛，身着皮衫，腰系犀带，脚踏乌皮靴，所过之处，不怒自威，百姓噤声一片。
鲜车健马，好不威风。
使臣队伍到了宣德楼后停下，接待的官员们已恭候多时，其中一人站在最前，他约摸三十多岁，文质彬彬、不卑不亢，只见他先行一礼，后正言道：“接伴使傅察，恭迎金国殿下、金国使臣入宋！”
金国使臣中便走出一人，上前递交国书，傅察接过国书仔细阅查一番后，对着身后官员们点了点头，示意城楼守卫。
“开宫门！”
宣德楼红色的大门缓缓打开，阳光在两侧曲尺朵楼的琉璃瓦上反射出五光十色的绚丽，使臣队伍穿过镶金大门，而在大门周围的墙壁上还雕刻着彩云龙凤，一派富丽堂皇。
接风大宴设在紫宸殿，殿门金钉朱漆，宫墙上镌镂神龙傲凤，峻桷层榱，朱栏彩槛。
徽帝在太监和宫女的簇拥下，从雕龙围屏后慢慢走出，款款地在金漆龙椅上坐下，接受文武百官三跪九叩参拜的大礼。
“宣金国使臣觐见！”
完颜赫微微含笑，从容进殿。
他身穿雪白锦绸圆领襟袍，两侧肩袖各一朵织金梅花刺绣，腰间系着一条玉带，镶嵌珍珠象牙，脚踩一双黑金缎面云头靴，他不紧不慢走到殿中央，耀眼夺目，卓尔不群。
“金国十一皇子完颜赫携众使臣，参见宋朝皇帝陛下。”
徽帝打量了一番完颜赫，微微笑道：“不愧是完颜氏的儿郎，十一殿下果然气宇轩昂、品貌非凡啊，来来来，快入席吧！”
曼舞摇扇春日宴，鼓乐齐鸣对酒歌。
黎羽坐在完颜赫身旁，眼里像是闪着小星星，他激动的凑到完颜赫耳边，悄声道：“殿下殿下，这宋宫果然奢华无比，瞧这金箸这金盘，还有这宋女，真是漂亮，就是这酒不行，淡口……”
完颜赫举杯轻抿一口，不动声色道：“的确淡口。”
黎羽大口咬了一块糟鹅，嘴里含糊道：“我还听说啊，当时辽那边来使臣，都没从正门进，吃的都是清汤豆腐，恨不得连荤腥都没有，把那辽国使臣给气的呀，没几天就走了！这样看来，这宋朝还是更注重咱们大金。”
完颜赫摇了摇手中金樽，嗤笑道：“他们不是不想，而是不敢。辽国对中原虎视眈眈、图谋已久，在这节骨眼儿上宋朝哪敢露富，若不是与我们大金联盟，这中原早就易主了，而他们如此盛情接待我们，不过是耀扬国威罢了。”
黎羽如梦初醒般点点头，刚想说什么，就被打断了。
“完颜殿下，”对面席间站起一人，体形宽胖，身着紫袍朝服，他举起酒杯，满面春风道，“在下大宋右相王甫，殿下千里迢迢赶过来，一路风尘仆仆，想必十分辛苦啊，王甫在这里敬过完颜殿下。”
完颜赫起身回酒，含笑道：“谢王大人关心，宋金两国使臣多有来往大有裨益，谈不上辛苦……”
不等他说完，王甫把酒一饮而尽，啧啧两声后便自行坐下了。
完颜赫轻轻挑了下眉，不再言语，他把酒杯放回桌上，又若无其事地坐下。
王甫见他这般，心中暗讽：东北蛮族，如此露怯软弱，果真登不得大雅之堂。他便故意说道：“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这兰陵酒啊可是连李白也赞不绝口的，完颜殿下为何不饮啊？噢老夫忘了，怕是金国远在北疆，民风尚未开化，殿下不识得李太白吧！”
“王卿！”徽帝喝止道，“远来便是客，完颜尊使第一次来宋，有诸多不懂也是正常，你莫要丢了大宋风骨。”
“是是是，陛下说的是……”王甫瞬间换上一副谄媚嘴脸，“陛下高风亮节、博古通今，实乃我大宋之幸，天下文人之典范啊！”
徽帝十分受用地点点头。
完颜赫听完这一出，轻笑一声，缓缓道：“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王甫的谄笑僵在脸上，完颜赫举杯尝了一口，继续道：“兰陵酒果真清雅绵甜，大宋的待客之道，我们领会了。”
黎羽在一旁啃着肘子，看着完颜赫的侧脸，心中疑惑道：殿下什么时候喜欢念酸诗了？他不是说念诗是卖弄风雅吗……
王甫不屑哼道：“听闻完颜殿下此次前来是想与我们大宋联姻，只是不知殿下看上哪一位帝姬了呢？”
完颜赫微微笑道：“王大人明知故问了，在下要求娶的一直是皇后的嫡公主，宁安帝姬。”
王甫哈哈大笑：“那看来完颜殿下要大失所望了，这宁安帝姬与周太傅家独子自幼青梅竹马，这定的也是娃娃亲，殿下难不成还要棒打鸳鸯吗？”
完颜赫淡定地放下筷箸，反问道：“那王大人的意思是？”
王甫见他询问自己的意见，不禁暗自得意：“咱们当今陛下子嗣繁盛，但适龄待嫁的帝姬只有两位，除了皇后所出的宁安帝姬身有婚约，那便只有王贵妃的福安帝姬还待字闺中了……”
他瞥了瞥完颜赫，见他毫无反应，便继续道：“若是完颜殿下与福安帝姬结秦晋之好，那咱们宋金两国也是一样的敦睦邦交……”
“王大人，”完颜赫语气严厉，面上却不动声色，“大人莫不是忘了，这王贵妃可是辽人，在此金宋联盟、共伐辽国之际，我作为大金国的殿下，若是娶了辽人的女儿，岂非动摇了联盟抗辽的决心？王大人，你这般挑拨金宋两国，是何用意啊？”
说罢，他举杯对着王甫摇了摇，眼底尽是嘲讽。
王甫顿时慌乱起来，他看着殿上沉默不语的徽帝，忙道：“陛下，微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宁安帝姬已许了周家，宫中也只有福安帝姬……”
“我们大金愿以燕京及其西部六州作为给宁安帝姬的聘礼。”
完颜赫缓缓说完后，殿中霎时鸦雀无声。
过了半晌，徽帝微微站起身，语气激动：“完颜殿下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
王甫瞧了瞧他们，急道：“陛下！陛下！这不合礼法啊，大宋的嫡公主岂能轻易的退亲另嫁，去那苦寒之地！更何况周家一门三朝太傅，桃李天下，此举怕是寒了天下文流的心啊！”
“哈，”完颜赫笑出声来，他微微抬起下巴看着王甫，道：“王大人，与其想着暖文流的心，不如把目光放的长远些，先守住中原之地再说吧。”
宴会在剑拔弩张和尴尬的氛围中结束，走出紫宸殿的时候，王甫脸上阴云密布，而明媚灿烂的阳光洒在了完颜赫脸上。
身旁的黎羽却一脸不悦，他愤愤道：“这个胖官儿和皇帝一唱一和，话里话外不就是说我们是蛮子吗！”
完颜赫勾起嘴角，道：“既然宋朝把我们当成猫，那我们也该露出爪子吓唬吓唬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