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你开个价吧
半个时辰后，三楼雅间。
莫和宣重新沐浴后换了一身月牙白的长衫，散着一头半干青丝，有几分慵懒的感觉。楚茨被扔进浴桶里冲洗了大半天，神志比之前略有清明，但还是迷迷糊糊的。
“刚久别重逢就送我这么大的礼，”曲起食指往楚茨脑门上一敲，莫和宣蹙了蹙眉，“怎么穿成这样？”
原本的衣裳吐脏了，侍女只得随意翻找出几件给她套上——自然是南楼的风格。
软红色的素纱单衣薄薄覆在身上，那形状极其优美的锁骨线条若隐若现，即便有几条不合时宜的疤痕，也无损她肤如凝脂。织金的裙摆层叠，外罩软纱，在暧昧的光影下泛出粼粼光芒，赤足散发，面容素净，不簪花、不配饰，唯眼角一滴红痣妖媚十足，足以令人忽视她本身并不很出众的容貌。
青纱帐层层掩映，鎏金兽炉青烟袅袅，莫和宣喉结滚动，伸手将里间的帘帐放下，举步走近，蹲在地上看她。
平生见过的貌美之人太多，这不着粉饰的模样倒令人觉得很清爽舒服。莫和宣回忆起第一次同她见面那会儿，黑衣马尾，利落至极，也干净至极。印象里她好像就没有认真打扮过，这身衣裳虽然风情了些，倒也不错。
若是没记错，这丫头也快及笄了吧……
不自觉得，他勾手抬起她的下颌，指腹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眼神里是自己都未曾发觉的柔情。
楚茨刚刚吐过，又被人拎到热水里冲洗干净，此刻困意难消，随着他的动作乖乖地仰起头，微眯着眼，羽睫轻颤，饱满的唇色润泽，呼吸间还有些许酒味。
莫和宣一时有些意乱情迷，险些就吻了上去。
“唔……你干嘛？”觉察到洒落面颊的呼吸，楚茨忽然杏眼圆瞪，呆呆看着眼前这张好看到妖孽的脸。
她的眸子很清亮，即便是借了醉意，也没有丝毫欲/念，反倒衬得他像是在趁人之危，莫和宣想了想，拇指轻轻抚过她的唇，他伸手拉她起来。
地上那么凉，得亏她坐了大半天。
双腿软成煮熟的面条，她两手扒着他的衣袖，几乎整个人都挂在了他身上，是真的站不起来。
指尖用力，他平整的衣襟被拽得起皱，莫和宣一副拿她没办法的表情，轻扶住她的腰，“站稳了。”
个头刚及他胸，楚茨埋首在他怀中，闻了闻——是淡淡的青草味，还掺杂着不易察觉的苦涩，药味？好像在哪里闻过。
“诶，我们以前认识？”视线上移，楚茨眯眼努力辨认了半天。
应该是在哪里见过的，可就是想不起来，按道理，长这么好看的人她不会忘记才对。
“楚茨姑娘好记性啊，”莫和宣真想一巴掌呼她脑门上。
“你、你知道我名字？”放开他的袖子，楚茨脚步踉跄地往后退了几步，勉强站稳。
眼熟，第一眼的时候就觉得眼熟，奈何实在记不起来。
“姑娘可真是薄凉之人呐，”看样子真把他忘得干干净净，莫和宣幽幽叹道。
楚茨用拇指按压住额头使劲回忆。依稀只记得最后几个喝酒的片段，当时也没让人作陪啊，难道是银丝老怪看她喝醉了专程安排的小倌？她这拜的好师父啊……
头昏，还头疼！
“那个，我刚才……没怎么样你吧？”看他一身单衣松松垮垮，长发散在身后，楚茨下意识拢了拢领口，心虚。
“真忘了？”莫和宣黑着脸，他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被吐了一身，她居然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楚茨听他这一问，心里更没底了。南楼是什么地方，是她能消费得起的场所么？而且这身衣服又是怎么回事？
虽说一马平川——但领口敞得太开，花色繁复却质地轻盈的襦裙，怎么看怎么别扭。
鞋没了，身上的东西一件没剩下。
她没有什么贵重物品，唯一不可示人的那柄螭吻剑却十分要命——那可是无生鬼从不离身的佩剑啊！
想到这里，楚茨的酒意登时醒了大半。
“我原来的衣服哪去了？”
“扔了，改日送你几套好料子的，”脏成那样，莫和宣一想起来就忍不住蹙眉。
“那其他东西呢，”楚茨急了，“不会也扔了吧？”
莫和宣慢条斯理转到桌边，斟了一杯茶递过去，“还热着，先暖暖身子，喝那么烈的酒做什么？”
一个人在外面还敢喝得那么醉，真是心大。
“快把东西还我！”楚茨虽然站不稳，但意识尚还清楚。
提到她的随身物品，莫和宣倒来兴趣了，“那你先说说，是什么东西？”
“就是，就是用白布条包裹着，那么长……”她比划。
“是一柄剑？”莫和宣将茶盏搁在桌上，素手撑起下颌，装出认真思考的模样，“为什么要包起来，不可示人？”
楚茨沉默了一阵，螭吻剑是无生鬼的标识，他若是江湖人，定然认识，但看他面色举止毫无异常，是没有拆开布条看呢，还是隐藏得太深？
“萍水相逢，我为何要告诉你？”
楚茨拍拍脑袋打起精神，在房中翻找起来。不过三十平大小的地方，一应物件摆放规整，能藏东西的地方实在不多。
十二格子黄花梨置物架上没有，墙角摆放画轴的八仙过海白瓷瓶中没有，房梁上也没有，还有床底……
“奇怪，怎么会没有呢？”这么大一柄剑，还能藏哪里去？
“萍水相逢，呵，在下可不介意与姑娘的关系再更进一步，”刚从床下钻出来，猛一起身，后背贴上一个温热的胸膛，楚茨趔趄，被莫和宣及时扶住胳膊。
楚茨条件反射往后一纵，脸红得更厉害，“你、你别挨这么近，那东西对我很重要！你、你要钱对不对？”
风佶以前说过，这风月场所的人都要攒些私房钱赎身的，看他这衣衫不整的样子，想必自己多少也占了些便宜吧。啧啧，这长相，这身段，算得上数一数二了，绝对不是她能消费得起的主儿。
“你躲什么？”莫和宣有些许不悦。
“我不习惯和人挨得太近，”楚茨勉强笑了笑，“那个，你开个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