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便宜师傅
三人分坐案边，银丝老怪将茶水换成了酒，点绛唇素手执着汝窑酒壶添酒，一会儿打听楚茨的年纪，一会儿又打听她的家世，她语调如流水脉脉，声音又是极好听的。美人在侧，笑语嫣然，楚茨有点飘飘然。
现在算是明白了，那些纨绔子弟为什么总喜欢流连烟花巷了。
“这么说来，妹妹还未及笄？”
“及笄？”楚茨有些懵，前不久倒是听风佶提起过，说是南乔明年开春便及笄，还猜想着阁主会不会大操大办，到时候可以去蹭几顿好吃的。
“及笄就是大姑娘了，可以许配人家了，”点绛唇掩唇轻笑，余光却瞥向银丝老怪，“妹妹可有中意的男子？”
楚茨愣了愣，还未答话，银丝老怪不悦道：“你又想做什么？”
点绛唇看他难得在意别人的事，不禁莞尔，“只是与妹妹投缘，好奇问问罢了，兴许妾认识呢，说不定可以帮妹妹打听打听。”
楚茨认真想了想，“没有，我认识的男的也不多，”这些年交好的只有一个风佶，但要往男女之情上想，她自己都觉得别扭。
“之前与你一道出手那小子呢？”银丝老怪冷不丁来一句。
“你是说颜邵？”楚茨一想到颜邵那冰山脸，忙不迭地摇头，“他才不会喜欢我。”
虽说现下二人关系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缓和了不少，但是楚茨对他绝不敢有非分之想。
“你又没问过，怎么就知道他不喜欢你？”银丝老怪忽然黑脸，“难不成还觉得你配不上他？”
楚茨只觉莫名其妙，“不是，咱先不说配不配得上，是根本就不配好嘛，无论是从家世、相貌亦或是武功，我都差他好大一截，谁会喜欢比自己弱的人，再说这种事情不都讲究门当户对么。”
话音未落，点绛唇已经在扶额了。这丫头难道真的不懂，一个男人会喜欢比自己强的姑娘才是稀罕事儿。
“这好办，小老儿收你为义女，论家世自不会比他差，”银丝老怪傲然道：“赤剑山庄的剑法也没什么厉害，到时候再指点你一二，假以时日必定能胜过他。”
听这话，是真心在为她出主意。
楚茨听话只听后半截，她生平唯一一次输给别人，就是在颜邵手里，还输得那么狼狈，现在一听有机会胜他，激动地直往前凑道：“那你说说，要怎么样才能赢他？！”
银丝老怪抹抹嘴，“这还不容易，这样……”
点绛唇听这二人忽然开始讨论起如何破解赤剑山庄的剑法招数，讲到兴头上银丝老怪甚至还取出一只象牙著和楚茨比划，不禁感叹这话题歪得猝不及防。恰好侍女送上酒来，便起身执樽，递给楚茨，“只此一樽，多的可就没有了。”
楚茨筷尖一让，避过银丝老怪的攻势，垂眼一看那尊酒，惊道：“咦，这酒的颜色真好看。”
微红色的酒液盛在一个琉璃樽中，像是揉碎了的桃肉，果香袭人。
“试试？”
“那我就不客气了，”楚茨将筷子放下，端起酒樽轻抿了一口，便觉口中都是淡淡的香气，夹着微微的酒味，中和得十分和谐美妙。
“太好喝了！比我之前喝过的酒都好喝。”
点绛唇盈盈笑道：“妹妹喜欢就好，来，别光喝酒，尝尝这点心，外面可是买不到的。”
银丝老怪对这类甜酒没有兴趣，便让侍女送上几壶烈酒，往坐塌上微倚着，十分享受，“刚才的提议，丫头觉得如何？”
楚茨晕乎乎道：“啊？什么？”
银丝老怪耐住性子：“你可愿认我作义父？”
“这个……”楚茨有些为难，刚才光顾着高兴了倒忘了一件事。
当年加入无忧阁的时候，卫臻曾让她立誓：此生不得在外私认义父义母，结拜兄弟姐妹。说白了，就是担心她与人有了羁绊，影响执行任务。
楚茨从前不以为意，也没有想过会有人愿意和自己沾上关系，现在经银丝老怪一提，才忽然记起来。
虽然能胜过颜邵对她诱惑很大，可私认义父违背誓言，也对不起卫臻，楚茨思来想去，只能作罢：“前辈，我是卫先生收养的孤儿，得他栽培数载，于我而言，他亦师亦父，故此事不敢私自决断，还请前辈见谅……”
意料之中，话音未落，酒壶已从头顶飞过，重重砸在她身后的侍女壁画上，银丝老怪摇摇晃晃站起身，双眼通红,骂道：“卫臻又能教你什么？！”
这脾气说来就来。
楚茨面色不变，镇定地望着他。刚才那一壶掷过来，若是他真想伤她，那定是躲不过去的，可偏偏歪了那么一丁点儿，擦着她的额发，只是想吓唬吓唬人。
点绛唇生怕银丝老怪动手杀人，忙安抚：“这才认识一会儿，总得给楚妹妹一点时间考虑。”
银丝老怪黑着脸，背着手踱了一阵，只好退而求其次：“算了，不认义父，那认师父总可以吧？”
放在平时，如此不识好歹的人，早被他一掌打死了，这次退让得让点绛唇都难以置信。
好像无忧阁并没有规定过不准认师父的，卫臻也没有提过，那应该就是可以的吧。
楚茨刚要开口答应，银丝老怪抢道：“若你担心做我的徒儿名声不好，在外可以不用师徒相称。”
看银丝老怪这哄着人当徒弟的架势，点绛唇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相识几年，知他自视甚高，近些年也有不少人捧出万金诚心拜师，都没讨到便宜，偏偏这丫头就是例外。
点绛唇不禁再一次打量起楚茨——平平无奇的容貌只算得上清秀，举手投足之间倒也能看出有几分武学底子，但这样的人一抓一大把，也不知他是看中了她哪一点？
楚茨也很意外，这坏脾气怪老头为了让她答应拜师，居然能退让到这种程度。相识不满一日，没交过手，也没在他面前露过底，图什么啊？
“拜师可以，但我不会替你杀人。”
“谁让你杀人了！”银丝老怪吹胡子瞪眼，这种事情他一般亲自做。
“那你收我为徒做什么？”徒弟除了打杂使唤还能干嘛，看点绛唇对他的恭敬态度，他也不缺人使唤啊。
“小老儿收徒向来不问缘由，你只说答不答应？”
楚茨很客观地审视了一下自己，身无长物，几乎找不出一个有利可图的地方，既如此，她光脚的还怕穿鞋的？银丝老怪一个武林前辈，虽名声不好，但也不至于给她这样一个籍籍无名的小辈下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