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现在这样
为什么要将随身携带的佩剑用布条缠绕起来，又为何从未在明码标价的无忧阁杀手榜上见过她的名字，一切都有了解释。
无生鬼，那个以凶残嗜杀而令人谈之色变的恶人，居然是一个未满十五岁的小姑娘。
卫臻耗费九年磨出来最锋利的刀。
“我……我，”楚茨面露惊惶，将螭吻剑藏了又藏，“我不是……”
颜邵往里面让了让，“外面风凉，进来吧，别让人看见了。”
什么都不用解释了，楚茨鬼使神差地跟着他进了屋子，捉狐狸的计划彻底宣告破产。
两间寮房的格局是一样的，甚至颜邵的房间还要更清冷一些，楚茨握着剑有些局促地站在屋中，颜邵却脱下自己的外衫披在她的肩上。
“刚才煮了茶，但又怕你喝多了睡不着，”白玉似的手指执着一个温润透亮的汝窑茶盏，颜邵在朦胧的火光下朝她说话。
“我没关系的，”楚茨忙将茶盏接过去，温暖的盏壁贴着掌心，连带着身体也暖了几分，“今晚上精神特别好。”
“我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看了夜幕下的凌安城，野地里的萤火虫，还知道了跟我母亲有关的事情，”楚茨盘腿坐在蒲团上，小小的身躯蜷缩在颜邵宽大的外袍里，只露出双手抱着茶盏，眼睛笑得弯弯的。
真是个容易满足的姑娘，颜邵坐在她对面，将灯芯拨亮一些。
他早该猜到的，第一次见面时，楚茨招数狠辣果决，一招一式都奔着取人性命而去，即便只是同门切磋，也没有什么花架子。
无忧阁养的杀手不少，但大部分都是像他一样有了武学根基后才加入的，即便刻意隐藏，招式上也免不了会有曾经学过的武功风格的影子，大多一眼就能看出师承。但楚茨不一样，她的招式很简单，却都很致命。
那一场比试，她虽然败给了他，却仍旧是一个强大的对手，心无旁骛的她，足以胜过当世许多人。
这或许，才是卫臻选择她的理由。
也是他一直对她另眼相看的原因。
而无生鬼，一个近年间悄然出现在九州各地的幽灵，每次出手都能惊动朝野，不仅是在杀人的数量上，更是在手段上。
其他人可以花钱向无忧阁买别人的命，但无忧阁要取别人的性命，则需要更信得过的人去办，比如像楚茨这样从小养大的杀手。
没有过去，也就没有退路。
难怪她刚才说自己不喜欢杀人，又说自己除了无忧阁没有别的去处。
“那个，我们应该没有结仇吧？”楚茨看他静静望着自己，目光深邃，猜不出他在想什么，便有些忐忑。
有了苏忆沃的事在前，若是再添一笔仇，他俩就再无可能坐在一起喝茶了。
“没有，”颜邵转过视线，神情淡漠。
“那就好，”楚茨松了一口气，笑道：“我们还可以像现在这样。”
“你喜欢现在这样？”
“啊？”楚茨听到这句话，脸居然微微有些发烫，半晌方才道：“不执行任务的时候我都挺喜欢的。”
颜邵道：“参加试新大会，不也是卫先生派给你的任务。”
楚茨摆摆手，“不一样，至少我不用杀人。”
颜邵了然。同是无忧阁杀手，他可以选择自己的任务，楚茨却没有选择，也没有拒绝的权利。
次日清晨，二人回到杜康酒楼已接近巳时，大厅中熙熙攘攘人头攒动，吆喝划拳声此起彼伏，谢老板忙得脚不沾地，顾不得同楚茨打招呼，只吩咐厨房做了几样她爱吃的精致小菜，准备等她回来再让小二端上来。
还是昨天临窗的位置，南乔按着额角漫不经心地看向窗外，神色忧郁且心事重重的模样引得不少男子生出了怜香惜玉之感，都想为美人排解忧愁。
玉容膀大腰圆，喝退又一个上来套近乎的白面小子，脸色铁青。
“看看，那母夜叉……”旁人指指点点，“该不是奶娘？”
玉貌憋着笑，帮南乔将盛在碗里的鸡汤吹凉。
南乔醉宿醒来后，第一时间就去找颜邵，得知他一夜未归后又去了楚茨的下等房，同样是不见人影。
问了小二才知道，这二人都没进过房间，昨天下午吃完饭就走了。
“一夜未归，他们会去哪里？”早知道就不喝闷酒了，南乔眼眶通红，泫然欲泣道：“我是不是惹颜哥哥讨厌了？”
玉貌只能让她宽心，“或许是有什么急事吧，咱们再等等看。”
“可是都等了一个时辰了，”南乔拭泪道。这一番美人垂泪，又引得众人骚乱起来，有胆大的公子哥摇着折扇上前来，被玉容挡住。
其余众人纷纷叫好。
那面敷白、粉，唇染朱丹的年轻男子执着一把写意山河的水墨折扇，双手抱拳施了一礼，又将额前长发甩到耳后，风度翩翩道：“在下有礼了，姑娘可是无忧阁主的掌上明珠？”
玉容怒目横视，“男的女的，要干什么？”
“嗯……”那公子哥有些尴尬的轻咳了几声，“那个，在下是凌安城主之子全奉吟，惜闻南乔姑娘方桃譬李、容色倾城，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不知可否赏脸到舍下做客？”
南乔听对方说出自己名字，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面纱，有些诧异，“你认识我？”
那男子见南乔肯搭理自己，面上掩不住得意，继续道：“区区一块面纱怎掩盖得住姑娘莺惭燕妒之姿，我观姑娘眸如秋水、娉婷婀娜，堪比那莲中仙子月里嫦娥……”
门外，楚茨听他一通屁话，问颜邵道：“这就是阿谀奉承？怎么听着这么恶心？”
南乔却是一眼就看到颜邵，激动站起，眼里的泪止不住的流。
全奉吟一看，心疼得要命，要不是玉容挡在中间，怕就要冲上去替南乔擦眼泪了。
南乔眼里只有颜邵，起身离坐仍不忘大家闺秀的仪态，压着步子走到颜邵面前，春花含露般道：“你们终于回来了……”
楚茨一见她掉眼泪，就觉得自己十分罪过，捏着袖子打算帮她擦眼泪，又怕自己的袖子弄脏了那张漂亮的小脸，只能一个劲儿道：“你别哭，别哭啊。”
南乔撇过脸看也不看她，秋波盈盈的眼望着颜邵，抽噎几声，“我等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