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我会帮你的
颜邵手下留情,楚茨虽然狼狈却好在无性命之忧,只是此战过后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昏昏沉沉的有些不大爱说话,风剑坪本就人烟稀少,风佶干脆以养伤的名义将她带到辟芷峰小住。
卫臻似乎对这一战大失所望,对楚茨到辟芷峰小住的事情并未过问,倒是南乔来过几次,挽了秀发换了件衣裳,同楚茨一起坐在荷花池边钓鱼。
鱼饵微动,楚茨双眼呆滞,南乔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忍不住道:“发什么呆,鱼上钩了。”
“哦,”楚茨回过神,连忙收紧鱼线,不料才刚解开鱼钩,那鱼扑腾几下便挣脱手心掉进池子里,一摆尾游走了。
她也不恼,重新串好鱼饵再次抛竿。
“那天的比试我见了,你虽然输给了颜哥哥,但卫先生都没指责你,你何必闷闷不乐?”南乔捋了捋衣摆上的暗花,重新坐直了身子。
胜败乃兵家常事,输给颜邵很正常,没什么可丢人的。
楚茨郁闷的才不是这个,颜邵的那柄鬼镂剑勾起了许多她刻意不去想的往事。九年前的模糊记忆里,一丝一毫都不是好事情。
暗无天日的牢房,毫无人性的屠杀……这些只有在午夜梦回时才会上演的过往,突然和现实有了联系,她有些茫然无措。
楚茨盯着鱼饵,“南美人,你见过你的母亲么?”
南乔明显一愣,姣好的面容上露出些许茫然,回忆道:“我一出生她便过世了,爹爹不常提起,但是流云峰后有一个禁地,安葬着母亲的遗体,爹爹每月都要到那里待上几天。”
关于那个禁地,楚茨先前听风佶谈起过,本来还打算借酒性去闯闯,后来两人都迷了路,误打误撞将南乔的兔子给烤了。
楚茨低声笑了笑,“你长那么漂亮,你母亲肯定也是极美的。南有乔木,不可休思……阁主多年不未曾续弦,肯定是对你母亲念念不忘。”
“我只记得小时候只要一提起到禁地去见母亲,父亲总是大发脾气。”南乔秀眉微蹙,用手肘推了推她,“怎么,想你娘了?好像我还从未听你说过以前的事。”
“我娘?”楚茨眼中闪过一抹痛色,语气却十分平淡,“我上山之前她就死了。”
南乔心中一骇,“抱歉。”
“是我挑起的话题,你道什么歉,”楚茨瞥她一眼,“那时候我还小,只记得她被一柄黑色长剑贯穿的胸口,那柄剑剑身萦绕着一股阴寒鬼气,我母亲穿着一身白衣,血在她胸口晕开,就像一朵艳丽的花。”
说完她转身去看南乔,却见南乔那美丽的脸上血色褪尽。世人都知,鬼镂剑至阴至邪,周身戾气翻涌,楚茨当时年幼,但只看一眼也能将此剑记得清清楚楚。
她喃喃道:“颜哥哥不会……”
“当然不是他,杀我母亲的是一个女人。”楚茨猛一抬杆,只见鱼钩上空空如也,索性连杆子也扔到一边,双手撑着后脑勺倒在草地上,“但是鬼镂剑出鞘的样子,我记得清清楚楚。”
“女人,”南乔想了想,鬼镂剑向来只有苏家的人能够驾驭,在颜邵之前是谁执此剑一查便知,“无忧阁的情报网不差,我帮你打听打听,不过你若是想要报仇的话,颜哥哥他……”
那个女子与颜邵有血缘关系毋庸置疑,南乔心悦颜邵,自不愿楚茨与之结仇。
楚茨闷闷不乐道:“暂时还没想报仇,再说我又打不过他。”
她幼年时鲜少有感受过亲情,那些被鬼镂剑屠杀的名义上是亲人,对她而言更像是陌生人,只是死状骇人,又数量庞大,在她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楚茨叹了一口气,不知当年带她逃出来的人是否还在人世,那是她记忆里唯一可以称之为“亲人”的人了。
“又要去打谁了?”不远处传来风佶的声音,他刚刚从药炉回来,听到谈话声便绕路过来看看。
南乔听到声音连忙起身将草屑抖落,斯斯文文地立在一旁,俨然一个教养良好的大家闺秀,倒是楚茨一动不动,只盯着头顶的枝丫横斜,任凭光斑洒落在身上。
风佶将怀里抱着的草药交给了药童,快走几步过来,看到南乔后脸上露出笑意,“乔姑娘也在,”又转向楚茨道:“聊些什么呢?”
楚茨抬手挡住树叶间落下的光斑,眯着眼睛道:“南美人难得来一次,我不是替你在尽地主之谊么?”
“说到这个,怎么不请南小姐到屋中坐着,尽在这里晒太阳了。”
楚茨白他一眼,“你那屋中都是药味儿苦得让人受不了,连我都不愿多待又怎能待客?”
风佶一时语塞,想想倒也是,南乔自小被阁主娇生惯养,怕是受不得那股药味儿。
“我看那边水榭风景就很好,我们过去再叙话如何?”南乔见这二人争论,只掩唇轻笑,指了荷花掩映中一座别致的建筑道。
风佶赞同,三人便往那水榭而去。
辟芷峰在无忧阁秀鸾十九峰中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因药鬼黄瞻常年隐居于此,为方便制药,峰上种满了奇花异草,楚茨叫不上名字,看那花开得艳丽多姿也不敢贸然伸手去摘,生怕一不小心又得在辟芷峰多躺个十天半月。
“说起来,我到辟芷峰也有十天半个月了,黄瞻也不露个面,旧疾又犯了?”楚茨倚着栏杆将手抱在胸前,十分无聊地盯着满池荷叶。
南乔闻言,心中也十分挂念,忙附和道:“爹爹也说许久未见黄老前辈,他可还好?”
“还不是老样子,师傅基本上都在药斋炼药,我也很少得见,”风佶动作流畅地替南乔斟满药茶,“请用,哎对了,阿茨,我师傅刚才让药童传话过来,说让你到峰顶找他。”
“找他做什么?”楚茨喝了一口茶,苦中带甜,尚能入口。
风佶面露忧色,“说是有性命攸关的大事要告知于你。”
“性命攸关的大事?”南乔也有些奇怪。
“是先前你拜托我的事,这一年多应是有了进展,你去了就知道,”于凤道。
楚茨想起来了,一年前她在自山城执行任务时无故浑身剧痛难忍,回来后同风佶说了,想要查查是不是中毒,风佶没看出什么,倒是黄瞻难得的上心。
楚茨点点头,抖落衣摆上的草屑对南乔道:“好吧,那我先不奉陪了。”
刚出了水榭没走几步,后面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是风佶追上来了。
楚茨看了看水榭里独自倚着栏杆喂鱼的南乔,疑惑道:“怎么,还有事情要交代?”
“阿茨,”风佶看着她的脸,忽然正经起来。
楚茨很少看见他这副模样,抿了抿嘴笑道:“干嘛?你师傅又不会为难我。”
风佶上前,像是往常一样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道:“待会无论师傅说了什么,你要记得,我会帮你的。”
楚茨:“?”啥意思。
风佶放开她,“好了,你去吧,别让师傅久等,他最近脾气不怎么好。”
楚茨一头雾水,本想再问,见风佶已经转身“待客”去了,只好从西边的山道沿路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