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一个任务
“你说,谁需要借无忧阁的手去杀一个普通的妇人?”楚茨将纸条反复看了几遍,确定上面真的没有其他信息了。
“多想无益,既是任务,你完成就好,不过自山城距离京都近的很,你动手时可不要招了官府的注意,”风佶将药瓶包好,一边轻声交代。
灰色任务是最末等的,以她的实力来说应该没有难度,但他还是有些担心。毕竟这是她第一次独自下山执行任务啊!
风佶有一种嫁女儿的奇异心理。
楚茨打点好行李,翌日一早离开无忧阁。
秀鸾十九峰,峰峰高耸入云,罕有人迹,亦没有可供下山的路。楚茨负剑站在山门,回首望了望无忧阁牌坊上用剑尖划出的三个挺拔遒劲的大字,依稀忆起当年初来乍到,她指着牌匾上的字问卫臻,“什么是无忧?”
“无忧……即是无情、无心。”
一恍,八年弹指而过,这地方竟一点也没有变。楚茨看着脚下被初阳拉长的影子,心中五味杂陈。
当初跟随卫臻踏入无忧阁,仅仅是因为不想饿死在雪地里,苦练剑法,不敢有一日懈怠,也是因为卫臻管教太严,而今日下山执行任务,去取那些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人的性命这件事,她心中并不认同。
没有什么人是生来就该死的,就算是罪大恶极的人,也不应该由她来动手。楚茨深深叹了一口气,想这么多干嘛,要是被卫臻知道她这些想法,罚跪是肯定免不了的。
“算了,”楚茨甩了甩脑袋,抓紧腰间的长剑,脚步也轻快了许多——在玉都峰憋了八年,这次下山,她可要玩个痛快,吃遍自山城里所有有名的小吃。
秀鸾十八峰虽然有无忧阁这么大一组织安家落户,可居然没有一条供人上下的山路。楚茨只恨没有多带两把砍刀开路,待到下山已是两天后的傍晚了。
衣服被荆棘划得破破烂烂,头发也散了,鞋上全是泥,比蹲在街边的角落里的乞丐更像乞丐。
身上只有卫臻先前给的五两银子,加上风佶临行前塞她包袱里的碎银子,楚茨清醒地意识到,回无忧阁之前得省吃俭用了。
找了个客栈简单换洗过衣服,休整一夜过后,楚茨搭上一辆去往自山城的牛车,长途跋涉地去杀人。
试想以前那些有名的刺客是不是也像她这样,闻着牛屎味一路晃悠到目的地,然后就跟突然间打了鸡血一样,看准目标一顿狠刺,无论成败,总之是名垂千古了。
楚茨只知道快要被牛虱给咬死了,半月没洗澡,她吃饭都是牛屎味,干啥都不香,唯一安慰的便是同行的大妈是个话篓子,兼之博闻强识,对于自山城里的事情门儿清,讲起人来还能捎带着有名事迹,打发时间非常好用。
大妈讲故事的时候表情生动,指手画脚颇有指点江山的气势,比起风佶的画本故事有意思得多,楚茨听得津津有味。
先是烟水巷张家的媳妇生了个儿子没屁眼,现在张罗着纳房小妾证明自己没问题;又是花家的小儿子恋上了倚红楼年方五十的老鸨,天天在家寻死觅活要将其娶进家门,前两天刚被老父亲打断了腿……
楚茨边听边惊叹,自山城果真是个人才辈出的地方!
“赵婆婆,你认识王翠娘吗?和我说说她吧。”快要进城的时候,楚茨总算想起这次来自山城的目的了。
卫臻的锦囊里只有简单的几个字,仅凭这些线索,要想在偌大的自山城里找到一个人还是有点难度,再者,她对这个王翠娘也挺好奇的。
“那有啥不认识的,不过这人怪得很,名声也不好,”大妈一脸嫌弃道,“她家就在左方街对面,别看她平日里低眉顺眼的样儿,也是个不安份的,这不莫名其妙就大了肚子。”
楚茨:“……”
赵婆继续道:“那孩子刚出生不久,她男人却从未露过一次面,也不张罗着成亲办酒,大家都传她是被男妖精给迷了。”
楚茨来了精神,她挺想看看男妖精长啥模样的。
有了赵婆的详细指路,才刚进城门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楚茨就轻轻松松就找到了王翠娘的家。
左方街是自山城里一条不起眼的窄巷,尽头处连接着自山城最繁华的风月街,连带着王翠娘家门前也夜夜笙歌。
楚茨老远就看到王翠娘家大门紧闭,门边三三两两地蹲了几个不怀好意的男人。
杀人是见不得人的事,白天动手未免招摇,于是先踩好点,特意等到入夜才来。
待三更的梆子打过,楚茨一袭黑衣,偷偷摸摸翻墙而入,不料才刚落地,旁边便亮起烛火,映照出一清秀女子惊慌的模样。
二十余岁的模样,松松挽就的发髻,只斜插了一支檀木簪子,未施粉黛,姿色寻常,一眼看过去就会被忽视的那样一个人。
楚茨被灯光晃的一愣神,局面有些尴尬。她挠了挠头,张嘴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来。
难不成先自我介绍,再说,小娘子别怕,我是来杀你的?
卫臻没教过她动手之前要要不要跟人寒暄一下,或者自报家门什么的……
面对私闯民宅的人,王翠娘倒是很快就镇定下来,她执着烛火仔细打量楚茨半天,方才侧了侧身子让道:“进屋吧。”
楚茨:“?”
什么情况,这就被请进屋了?她都还没有说明来意,对方倒好像是恭候她多时的样子。无论如何,先进去再说。
屋里只有简单的桌椅摆设,王翠娘用粗瓷碗盛满了茶,往楚茨坐着的方向推了推,眼里平静无波。
“来者是客,还未请问姑娘名姓。”
楚茨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看,身量单薄,未施粉黛,衣衫也是寻常的布料花色,没有什么奇特之处。
“那个……你不好奇我是来做什么的?”
王翠娘凄凄一笑,垂眼道:“姑娘不是本地人,远道而来,是来取妾的性命吧。”
“……”还真被她说对了。
“所以,他已经死了,是吗?”话音哽咽,女子低头拭泪,双肩轻颤。
“他?”
“便是同你比试,死在你手里的人,他是我的丈夫……”王翠娘面容悲戚,“他那天离开,临行前交代我离开此处,去一个任何人都寻不到的地方,我应该猜到的,背叛了无忧阁,他怎么可能赢?”
背叛无忧阁,是那个独眼单刀的男子。不久前的雨夜里,她亲手斩下了他的头颅……
楚茨还依稀记得,他的遗言……
“求你,放过她们。”
她们,便是眼前的女人和她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