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六丫生娃
“你俩可真舍得花钱, 花了一贯钱买肉，都快赶上土财主了！”
李富贵一大早起来要去镇上卖猪肉，要跟这帮修运河的民夫们一起走。
孙大娘今天也起得格外早, 吃完了早饭就找金氏闲聊, 金氏这才知道了自家小姑子昨晚买了四条猪腿。
送走了孙大娘，金氏就赶紧来小姑子家问情况。
在金氏眼中，亲戚邻里互相帮帮忙是应该的, 但也要量力而行。
这一贯钱, 妹夫就是挖一夏天的运河也赚不回来, 小姑子竟然就同意全花了, 这两口子的心也是真够大的。
孩子都快生了，花钱咋还没有个算计呢, 金氏愁得头都大了。
“这不是难得赶上猪肉便宜嘛！若是平常, 这么多猪腿, 还不得再多四五百个铜板才能买到手。”
不年不节, 一下子花这么多钱，黄豆芽自然也是心疼的, 但是花都花了，只能不断找理由安慰自己。
“中午我烙馅饼, 你们娘四个过来我家吃吧！”
黄豆芽也知道嫂子是为自己好，赶紧讨好道。
“唉！你个小败家啊，得回是嫁给妹夫了, 但凡换个老爷们，都养不起你！”金氏无奈地感叹道。
“你会不会做火腿啊，别给做瞎了, 那钱可就打水漂了。”
金氏看着小姑子卖力地揉搓猪腿肉, 也不忍心继续责备了。
火腿肉其实不难腌制, 就是很费精力，要在一个月内，在猪腿上反反复复抹上六七回盐，才算腌好。
第一次抹盐是为了脱去猪肉内的水分，排出猪腿里的淤血，所以尤其重要。
天是一天比一天热了，黄豆芽怕赵晟昨晚抹的盐分不够，所以早上吃过饭后，就又把猪腿拎出来了，打算再抹一层盐，确保盐能把猪腿肉腌透。
往猪腿上抹盐时，要使劲揉搓，才能让肉更快吸收盐分，所以黄豆芽做得异常仔细，再加上她力气不算太大，累得满头是汗，也才刚抹完两条猪腿。
金氏是个利索人，见不得小姑子这吭哧瘪肚的慢悠悠样，直接让小姑子去旁边歇着了，她进屋洗干净手后，接手开始抹盐。
金氏常年干活，手十分有劲，不大一会就把剩下的两条猪腿都抹完了盐。
“你那馅饼少做点吧，我不吃了，我家跟老董家合伙做买卖，现在中午饭都是两家一起吃，不吃就白瞎了。”金氏干完了活，就要往家回。
“当我傻啊，你两家不是对半分嘛，你家中午分的包子可以留在晚上吃，中午必须上我家吃，不然我就送你家屋里去。”
黄豆芽知道嫂子舍不得吃自家的东西，又怕自己跟她闹，所以干完活才拒绝。
“行行行！中午我们再过来，你回屋待着去吧，外头怪晒的。”金氏知道拗不过小姑子，也就不再磨叽了，直接应了。
中午黄豆芽用豆油烙了五十多张油汪汪的馅饼，整个厨房都弥漫着肉香味，连带着从烟囱中冒出的炊烟都带着肉味，把路过的女人和孩子馋得都快流口水了，伸着脖子往她家的院子瞄。
黄豆芽给狗子送去了两张馅饼，一张纯肉馅的，一张白菜猪肉馅的。
纯肉馅的馅饼，一咬都直冒油，吃起来香得舌头都能吞了。黄豆芽总共就做了十张纯肉的馅饼，自己跟嫂子和侄儿们一人一张。
剩下的四张给自家男人和大哥一人送两张，也让他俩解解馋。
最近黄豆腐下工回家后，总要在自家小妹跟前晃悠两圈，说点酸溜溜的话，跟个怨妇似的。
黄豆芽实在是看不下眼，自家大哥这酸溜溜的样了。打算做点好吃的安抚一下他，不然遭罪的肯定又是自家嫂子。
黄豆芽都能想象自家大哥回家跟嫂子絮叨的样子。
肯定是要先回忆一下自己未嫁前对他多好，然后再跟现在对比一下，最后得出自己有了男人忘了哥哥的结论，最后就会反反复复地叨叨个不停，直到把嫂子叨叨烦了，踹他一脚，才能消停睡觉。
为了自家嫂子少听点絮叨，也为了不看自家大哥那怨妇样，黄豆芽把馅饼装在了一个食盒里，让他跟赵晟抢着吃，省得到时候大哥又因为自己给他拿得少了不开心。
果然，见到这一盒子小妹特意做的馅饼，黄豆腐心里彻底美了，吃得满嘴油，那叫一个开心。
关外眼瞅着就要到雨季了，金氏怕小姑子在这个时节做火腿，一个不小心就把火腿做废了，所以时不时就要过来看两眼，若是出现问题，赶紧补救。
不过好在老天爷给面子，黄豆芽腌制的火腿成功进入了发酵期。
火腿腌制了一个月后，黄豆芽用刀把猪腿外面的那层粘糊的血水和油腻物刮干净后，把猪腿放在水里泡了一个时辰。
把泡好的猪腿刷洗干净后，挂在屋里晾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大早才拿到外面暴晒。
猪腿在太阳底下暴晒了四天，外层的猪皮已经无比坚硬了，而且红亮出油，一看就是腌制成功了。
眼见着火腿腌制成功了，黄豆芽提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这一贯钱算是保住了，没打水漂。
黄豆芽把这四条大火腿挂到了东屋的房梁上等着发酵，预计三四个月后，就能吃到美味的火腿了。
黄豆芽扒拉着手指头算了一下，确定自己生孩子前能吃到火腿肉后，心情肉眼可见地变美丽了，忍不住哼起了故乡的小调。
日子刚进入七月，就彻底进入雨季了，连下了三天的暴雨，直接让大河水暴涨。
民夫们没法继续挖河道了，就全都回到家等朝廷的通知。
但是七月份是关外的雨季，一年中大部分的雨水都是这个季节下的。
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几乎每隔两天就要下场小阵雨。
尤其是午后，乌云一下子便把天空笼罩，大雨就哗啦啦地落下来了，下得村路上水流横溢，在路上走几步，就沾了满鞋底的泥。
就在这三天一场大雨，两天一场小雨的时候，六丫生了，生了个大胖小子。
连天下雨，村路上就没怎么干过，路十分泥泞，黄豆芽肚子渐大，都不敢去别人家串门了，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滑倒了，只敢在自家院子的石板路上溜达。
黄豆芽没法亲自过去给好友送下奶礼了，只得叫自家男人拎着半斤赤沙糖和三十个鸡蛋去六丫家随礼。
六丫的婆婆冯老太太，老早就跟三儿子说过，没法帮着照看儿媳妇的月子，所以孙氏早早就住进了小闺女家，等着小闺女生产。
因为自家老娘在，所以赵大丫和赵三丫老早就过来给小妹送下奶礼了。
赵晟过去六丫家的时候，正赶上一大帮女人在屋里唠嗑，他一个大老爷们过来，实在不好意思往屋里挤，就只好拎着篮子去找妹夫唠嗑。
不过赵晟这么大的个子，自然是十分惹眼的，刚冒头，就被自家大姐和三姐逮住了，拽到一边闲聊去了。
“哎呦，我小弟挺大方啊，你三姐我生孩子时，咋不见你给我送赤沙糖吃呢。”
赵三丫看着小弟篮子里的这半斤赤沙糖，心里这个酸啊。同样是兄弟姐妹，自己对小弟也不错啊，咋就没混到这种好待遇呢。
“以前不是没钱嘛，饭都吃不饱，现在攒了点钱，下回三姐再生孩子，我肯定也送！”
赵晟知道自家三姐爱比较，为了摆脱三姐的絮叨，只拿好话哄她。
“那你大姐我呢？我要是还生孩子，你也送吗？”
赵大丫跟赵晟年纪相差很大，向来把小弟当成小孩子看待，也忍不住想要逗他一逗。
“给给给，都给还不成嘛！”
“你俩光知道要，倒是生啊。不生我也没法送啊。”
赵晟实在受不了两个姐姐了，没影的事也要争个高低。
“滚一边辣子去吧！没个正行！”
赵大丫到底是长姐，只是一时兴起逗小弟玩一会儿，见小弟说话愈发没有正行，怕被屋里其他女人听到，再传出啥不好听的话来，就赶紧把小弟撵走了。
大姐发话了，赵晟可算是解脱了，赶紧麻溜地“滚”了，打算去找妹婿闲聊。
赵晟这回算是记住了，以后再碰到这种女人多的场合，一定要躲得远远的，不然肯定遭殃。
“你咋跑这来了，找你半天了！”
赵晟在小妹家的院子晃悠了半天，才在菜园子里找到了正在干活的妹婿。
“让咱娘撵出来了，说我在屋里碍事，让我躲远点，不然来送礼的人都不好意思进屋了，我也没啥事，就来菜园子里薅点草。”
冯三江搂起衣襟，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把薅好的草抱出了菜园子，扔进了鸡架，这才靠在墙根边跟五舅哥说起了话。
“你躲出来就对了，这帮老娘们是真能说啊，我站在窗户外头听了一会儿，屋里嗡嗡的，跟一大帮鸭子似的，听得我这个闹心啊。”
赵晟实在不爱听老娘们唠嗑，屁大个事，也能说上一天，七嘴八舌的，磨唧个没完。
“唉！这时候咱老爷们最没用了，啥忙帮不上不说，留在屋里还碍事，还不能出家门，不然这帮老娘们不定要传出啥闲话，幸好我家菜园子里还有点草，还能打发打发时间。”
冯三江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
“我还惦记着进屋瞅一眼再走呢，现在屋里都是人，我也进不去啊。”
看到妹夫这可怜样，赵晟可算是找到知音了，两人靠在墙根下，小声地说着屋里女人的坏话。
“着啥急走啊，再待一会呗，陪我唠唠嗑，不然我一个人一点意思也没有。”
冯三江去菜园子里敲了两个香瓜，用黄瓜叶子把瓜上的泥蹭干净，递给了五舅哥。
冯三江家的这香瓜籽还是六丫从金氏手里要来的呢，是金氏精挑细选留下的瓜籽，味道十分好。
赵晟也有些渴了，这大热的天，拎着篮子走了一路，进屋连水都没喝上，就被两个姐姐拽了出来。
此时见了香瓜，赵晟也懒得客气了，拿着香瓜直接就大口啃了起来，连瓜瓤都一起吃进了肚里。
“咱们这活八成是干不上了，瞅这样，明年咱们还得继续挖河道。”冯三江说道。
“那肯定的了，我听管咱们的那几个兵爷说，好像河道挖完了，咱们这还要修大坝呢。这么多活要干，以后咱可真没闲时候了，起码得五六年才能干完。”
赵晟几口就把香瓜吃掉了，连瓜尾巴都没剩下，一边吃一边跟妹夫闲聊。
“干吧，反正也不咋累，就是没有挂鱼来钱快！”
冯三江倒是对修运河一点都不反感，毕竟天天有钱赚，他还是很知足的。
“你这几天放地笼子没，我放了两回，整不少好鱼。”
赵晟这才想起来，家里还有地笼子没收呢，只是不知道小妹啥时候生，也没给她留鱼，地笼子里的鱼全都被他晒起来了。
“没敢去放，害怕我媳妇突然就生了，家里离不开人，等今天人走了，我就去放，让娘给我媳妇整点鲫鱼汤喝，不都说那玩意对女人好嘛。”
冯三江挂鱼的手艺比赵晟还要好不少，只是一直担心媳妇，就把挂鱼的事忘在脑后了，现在五舅哥提了一嘴，立马勾起他挂鱼的瘾。
“我过两天起地笼子，起出来的鲫鱼让你嫂子他大侄子送过来！”
“那也行！”
“……”
两个大男人蹲在墙根底下，连吃了五六个香瓜，吃得这个欢实，吃得都打嗝了，这心是真大，一点没看出来他俩因为被撵出来伤心。
“好好养身子，有啥想吃的，让文儿给我捎个信，你嫂子说她给你做。”
赵晟终于把这帮女人们都熬走了，现在屋里留的都是六丫的娘家人和婆家人。
赵晟说的这句话是黄豆芽特意交代的，就是为了给六丫撑场子，让她婆家人知道知道，六丫在娘家多受宠，别轻易欺负她。
赵晟为了说这句话，把中午饭都错过去了，现在就想着赶紧撑完厂子，好赶紧回家吃饭。
“那你要是捞到鲫鱼，让我嫂子给我炖点鲫鱼汤喝，她炖的好喝！”
六丫刚生完孩子没几天，一直都是自家老娘再照顾自己，婆婆是今天才过来看一眼。
面对婆家人的冷漠，六丫本来心里还挺憋屈的，但见到五哥来给自己撑腰，心里爽快多了，说话时也不由得带了几分撒娇的意思。
有人疼的孩子，才敢恃宠而骄。
“行！到时候让你嫂子少加点盐！”
“那我先走了，有事就让文儿传话！”
赵晟实在招架不住这种女人多的场合，只简单地交代了两句后，就赶紧回家了。
“你这几个嫂子，还真就得你五嫂，今天这事办得多好看，你瞧没瞧到你老婆婆那样，笑得满脸褶子。”
等人都走光了，孙氏跟小闺女念叨起了今天的事。
“我跟我五嫂的关系，那可没人能比得了，我四嫂人也算不错了，人没来，起码捎来了三十个鸡蛋。我二嫂是真抠，人也不来，东西也不送。”
赵六丫对赵家二嫂的抠搜行为，很是不满。
“我不是给你拿了五十个鸡蛋嘛，你就别挑理了，你大姐和三姐生孩子时，她也没送过东西，肯定更不能给你送了！”
孙氏虽然对二儿媳妇的抠搜行为也不爽，但小闺女还在坐月子呢，不想她因为这点小事闹心。
“等她生孩子的，我也不给她拿东西！”赵六丫赌气地说道。
“我不管你，你要是不怕你奶和你二嫂给你脸子看，你就不拿。”
六丫听完，看了一眼老娘，觉得老娘也不容易，这事也不是她能管的，也就不再说这事了。
“娘，用我五哥拿的糖，你给我泡一碗糖水喝，喝了这么多天小米粥，嘴巴里一点滋味都没有。”六丫撒娇道。
“哎呀，可馋死你得了。”
孙氏嘴上嫌弃着小闺女，但是还是立马就起身去了厨房。
“得回你婆婆不管你坐月子，不然啊，这点糖得有一半进她的肚子。”孙氏把糖水递给小闺女说道。
“她说没工夫照顾我月子，可把我开心坏了，要是月子里天天对着她那张老脸，都得把我气堵奶了。”
六丫已经看开了，婆婆敢这么干，起码证明她以后肯定是不会找自家给她养老了。
而且月子里不能受气，不然就落下病根了，那老太太不来更好，坐月子有亲娘陪着，那肯定是更舒心啊。
“你家婆婆确实不像样，这也不是忙时候，家离得也不远，现在才过来看一眼。”
“不过懒也有懒的好处，她起码懒得上你家找事，比你奶强多了。”
一想到自家婆婆，孙氏突然觉得自家小闺女嫁得也不错，离婆婆远点，日子过得也舒心。
“得回我四哥和五哥了，要不是他俩帮着看看，我还当陈家村那户人家挺好呢，差点就同意嫁了。”
六丫一想到自家奶奶选的那户人家，心里就忍不住庆幸。
“老陈家那小子就是脸长得还行，那家人的德行可真不行啊，我听说他到现在还没娶到媳妇呢。”
“脸好啥啊，哪有我家三江俊啊。”六丫一脸骄傲地说道。
“恩呢，你家三江最俊了。这臭丫头，还挺护短。”孙氏笑着打趣小闺女。
“娘，园子里的西瓜熟了两个，我都放在桶里凉着呢，你渴了就切开吃！晚饭不用等我了，我去河里放几个地笼子去，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呢。”
赵晟走后，冯三江就一直在下屋里补地笼子。趴在窗边知会了老丈母娘一声，就背着背篓往河边去了。
孙氏对这个小女婿是越看越满意，自家闺女是家里最小的孩子，被养得有些娇气，但女婿好像是一点都不嫌弃，而且自己每次来女婿家，他都是好吃好喝地招待着，这让她很舒心。
小闺女生孩子，孙氏老早就过来闺女家了，嘴上说得是怕闺女生孩子没人照顾，其实是为了出来躲清静。
孙氏在家待得是真没意思，儿媳妇整天没事找事，老婆婆也净事，哪有在闺女家待得舒心啊。
孙氏打算待到秋收再回家。
一听到好友馋鲫鱼汤了，地笼子刚起回来，黄豆芽立马就准备上了。
黄豆芽想着自己坐月子时，肯定是不能总麻烦嫂子，婆婆做饭又不太好吃，为了自己的肚子着想，黄豆芽打算教自家男人做饭。
可能是家族遗传吧，赵晟做饭的手艺不太好，但好歹人聪明，记性好，做饭的步骤倒是记得挺全的。
除了炖鲫鱼汤外，剩下的饭菜就都交给自家男人了，每次赵晟做饭，黄豆芽就在旁边指导，倒是让他厨艺进步飞速。
虽然厨艺变好了，但赵晟是真的不爱在厨房晃悠，他宁愿天天干体力活，也不想做饭。
做饭真的是太繁琐了，一步做不对，菜就变味了。自打做上了饭，赵晟甚至对自家二嫂都没有那么多的埋怨了。
赵晟心里虽然不愿意做饭，但又不忍心让大肚子的媳妇干，就只能装作很喜欢的样子，强颜欢笑。
赵晟现在不仅要负责做饭，还得在媳妇的指挥下，晒各种菜干，倒出空了还要上山弄松树油和油亮子，这一天天忙得跟陀螺似的，转个不停。
黄豆腐见自家妹夫被小妹支使得提溜转，心里平衡多了，也不嫉妒妹夫天天吃好的了。
黄豆腐都有些可怜妹夫了，虽然在男人堆里出了风头，但回到家，混得比长工还惨。
果然，要想人前显贵，就得背后遭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