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入夜时分，吃好饭的两人相约在院子里散步。
带来的行囊已经被人带到房间，离零点还有一段时间，人生地不熟又左右没什么事干的两人干脆出来走走打发时间。
瞥了眼身旁魂不守舍的晏明姝，白逸突然开口：“在想什么？”
“啊。”闻言猛然回神，晏明姝抿唇，“只是很久没有在这种地方待过了，一下子有点……”
“怀念？”
“感慨。”
截然不同的两个答案同时出现，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晏明姝笑了笑：“没什么好怀念的，说到底那个地方对我而言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离开之后，我反倒更加自由。”
“只是有时候我偶尔会想，如果那天我没有鼓起勇气离开，又或是没有遇见你……”
我的人生，会变得更好还是更糟？
“不过总之，”晏明姝望着白逸微笑，“遇见你，走到今天。感觉其实也不错。”
白逸怔。
回过神，他垂眸，嘴角微弯：“是么。”
“那很好，只要你高兴就好。”
晏明姝看着他。
那瞬间，她听出了他话里的感慨。
却不明白是为了什么。
更不懂话里藏着的那丝小心翼翼又是为了什么。
但她直觉不能追根究底。
因此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一会儿我们分头行动吧，你守着月小姐，我在外面等百鬼闻人。”
她认真分析：“你经验多，实力也比我强，你看着月小姐会更稳妥，有什么突发情况也好及时处理。”
“我在外面等百鬼闻人，一方面可以见识一下传说中极其罕见的百鬼闻人究竟是什么样，另一方面还可以和陈妲一起练练手，一举多得。”
“你觉得呢？”晏明姝看向白逸。
“我都可以。”白逸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点了头，“那一会儿我去月小姐房间，你在……”
“我就在那里。”晏明姝直接指着不远处的喷泉池，“刚才我已经观察过了，整个程家阴气最重的就是那个喷泉池，根据其他人的说法，也是那附近能看到的黑影最多。”
晏明姝望着喷泉池若有所思：“在那里等，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也说不定？”
“是么？”跟着晏明姝的视线望去，目光落在被灯照得熠熠生辉的水珠，白逸垂眸，“那你记得万事小心。”
“放心好了。”晏明姝一脸笃定，“今晚我一定带齐装备，和陈妲一起争取早打早收工。”
时间很快来到零点。
给家中所有人符纸并教他们怎么贴，特意嘱咐所有人今夜绝对不能外出后，晏明姝和白逸兵分两路，一个留在程月身边，另一个，则带着带着装备和陈妲来到喷泉池旁。
“哦呦这不得了。”一到喷泉池，陈妲就满脸夸张的大呼小叫起来，“阴气这么重的地方还建了个喷泉池，一开始我怎么还没注意到？”
“注意不到也不奇怪。”晏明姝从腰包里取出铜钱剑攥在手里，“毕竟喷泉池在前百鬼闻人在后，是百鬼闻人借喷泉池为栖息地，而不是喷泉池本身有问题。”
“只要把百鬼闻人解决了，这个喷泉池就又是一个完美的招财宝池。”
陈妲哈哈大笑：“要说还是你会说，招财宝池，真要到那种程度这里早就换批人住了。”
“你懂什么。”晏明姝‘啧’了一声，拿起红绳缠在铜钱剑上，“福人居福地，程家能住，那就是程家的，比他厉害的人发现不了，差他一头的人进不来。”
“除非什么时候程家败了，他自然会退出去，这宝池就会易主。”
甩甩铜钱剑，剑柄上绑着的桃木红绳发出阵阵响声。抬头望了眼天上的月亮，晏明姝深吸一口气：“注意，子时三刻马上就到了，你先收敛气息，不要打草惊蛇。”
痛快应了声，陈妲飘荡着，阴气与煞气肉眼可见的弱下来。
在心中默默倒数，直到最后一个字落下的瞬间，无端一阵阴风平地而起，月亮被云遮蔽的刹那，阴气泛滥蔓延在整个程宅。
尤其是晏明姝所在的喷泉池，如果不是她早有准备，当场就会被从中爆发而出的阴气灭掉肩上两把火。
“好强的阴气。”晏明姝脸色凝重，“不该这样才对，今天我探查过一遍，附近根本没有能引起引起阴气大规模爆发的条件，这么多阴气怎么可能无端出现？”
“想那么多干什么。”对此适应良好，甚至还有心情大口呼吸的陈妲相当满意，“管他无端出现还是有端出现，总是你不先把眼前这些阴气解决掉，想探查根本天方夜谭。”
“不如先解决掉它们，再谈其他。”
陈妲抬手朝旁一伸：“看看，这不就出来了。”
随着爆发的阴气缓缓稳定下来，晏明姝撤下防护，只留了一个清心咒贴在心口。
逐渐清明的视线里，那些程家众人眼里的‘黑影’显现而出。
鬼魂。
数不清的鬼魂。
各式各样死状可怖的鬼，如同雨后春笋般伴随着阴气冒出。
单是晏明姝目光所及的，就已经看到好几个四肢扭曲，七孔流血的暴死鬼，它们扭动着身体发出碎骨摩擦的刺耳声响，有些戾气重的，甚至刚冒出头，就抓过自己身旁的弱鬼吞噬，一时间，整个程家只剩弱鬼的哭嚎声和大鬼的尖笑声。
而这一片几乎可以称作末日的扭曲乱象中，竟然还能剩下一个共性。
它们无一例外地，全部朝着程月所在的方位，哪怕面目全非，也能让人看出其中跃跃欲试的态度。
择人而噬，百鬼闻人。
不用想象被抓住的人下场会如何凄惨，只要见到这幅景象，晏明姝相信任何人都能预见被盯上之人的结局。
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晏明姝沉默地抓紧手中铜钱剑，陈妲开始也朝她的方向靠拢：“哎呀，我的这些同僚看起来相当不好惹啊，好几个已经是厉鬼的程度了。”
“不过它们看起来好像在顾忌什么？”很快发现眼前场景的异常，陈妲皱眉，“难道是它们已经知道程月被人保护起来了？”
“不可能。”晏明姝斩钉截铁，“如果知道月小姐被保护起来了，它们绝对不可能还待在这里。这态度明显更像是在等什么恰当的时机。如果没猜错的话，”说着，她抬头望了眼天上月。
“它们在等全阴之时。”
陈妲立刻反问：“还有多久。”
“五分钟。”飞快从腰包里抽出数张符，又取出一张写着生辰八字的黄表纸和一小缕用红绳捆好的头发还有一个小稻草人，晏明姝快速将黄表纸和头发塞进稻草人里，在地上挖了个洞把稻草人竖着半埋进洞。
低头看着晏明姝动作，陈妲反应很快：“替身？这是程月的八字和头发？”
“对。”简短应了一声，晏明姝熟练地用打火机点燃稻草人，然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用替身把那些鬼吸引到这边来，然后控制住，你再和我一起把它们干掉。”
火光在晏明姝眼中明明灭灭，她脸上神色亦在火焰映照下模糊不清：“这样更省事。”
“你怎么这么熟练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现在用的这个替身术是非常难操作的那种吧？”上下打量了晏明姝一眼，陈妲一副‘你居然会这个’的表情，“你们术士都是什么难学什么，不是什么好学学什么？”
再次抬头望月估了一下时间，晏明姝扯唇一笑：“虽然没有这个习惯，不过有效就好，不是么？它起效最快，现在时间紧迫，我用这招不是很方便吗？”
直觉这回答好像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陈妲皱眉做思考状：“方便是方便不假，我就是有点好奇你还能使出什么花样来。”
“我能使出的花样越多，证明情况越危险。你还是收收好奇心。”晏明姝半感慨半讽刺道，“准备好，它们马上来了。”
晏明姝话音刚落，稻草人替身也刚好烧到黄表纸与头发。于是原本还一脸痴狂地朝着程月房间方向的众鬼突然齐刷刷地看向地上静静燃烧的稻草人。
下一秒，无数鬼魂嘶吼嚎叫着，朝稻草人扑去！
“来了！”
骤然变得狂烈的阴风吹起晏明姝额头上的碎发，被激地半眯起眼，她念咒点燃手中符纸，猛地朝那已经全部聚集在一起的鬼魂打去。
几乎是符咒落下的瞬间，以最外层的鬼再远三寸为边界，所有被替身稻草人吸引来的鬼魂全部被锁进结界中。
“我来处理里面的东西，你去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
“好，等我回来。”很快应下，陈妲闪身出现在一只正仓惶逃窜的鬼魂面前，抬手拧断了它的脖子。
晏明姝抓着铜钱剑冲进结界。
怒吼、哀嚎、惨叫、厉笑……进入结界的瞬间，无数混杂在一起的嘈杂声音齐齐涌进晏明姝耳膜，巨大的刺激让她用力抓紧手中铜钱剑。
手起剑落，毫不犹豫地刺穿一只试图朝自己扑来的恶鬼，晏明姝望着面前一团团涌动着的鬼影，脸上的表情甚至没有一丝变化。
很熟悉的画面。
晏明姝还记得第一次被那个人扔进鬼窟时，自己从一开始的恍然无助，到最后杀到情绪再没办法起任何波动。
而今再次面对和当时相同的场景，晏明姝只觉得胸口跳动着的节奏一点点加快，似乎有什么熟悉的情绪在苏醒。
不再犹豫，她眸光一沉，持剑冲进鬼影中。